恪記書坊生意火爆,長安城里幾雙眼睛就盯上了這塊肥肉。
西市書行老大崔氏書坊的崔管事,捏著伙計高價買來的《大唐西域記演義》,摸著挺括的紙張,看著均勻的墨跡,再掂量三百文的定價,心里直冒寒氣。
“真叫他弄成了…活字…這是要砸了我們雕版的飯碗?。 彼褧莺菟ぴ谧郎稀?
旁邊幾個靠崔家吃飯的書坊東家,臉色難看。
“崔爺,咋辦?恪記門口人擠人,咱們鋪子冷清得能跑馬了!”
“咋辦?”崔管事三角眼一瞪,“他活字快?咱們有雕版老底子!他一天能印多少?咱們幾家聯(lián)手,師傅帶徒弟日夜趕工,翻刻!”
“他賣三百文?咱們賣兩百五!紙用最差的!墨兌水!刻工找新手,刻出來就行!快!”
命令一下,幾家大書坊后院比恪記還忙。
老師傅帶著生手徒弟,日夜趕刻梨木板。
墨汁稀得像水,紙張又薄又黃。
不到十天,崔家?guī)ь^,幾本封面歪扭印著《大唐神猴西游》、《西域奇猴傳》的劣質書,就擺上了柜臺。
“新到神猴話本!玄奘法師取經,神猴護法!精彩!只賣兩百五十文!”伙計在恪記長隊旁邊使勁喊。
這價一喊,恪記門口的隊伍騷動起來。
“兩百五?便宜五十文呢!”
“啥書?看看?”
“哎喲,這紙…太差了…”
“字咋有的清楚有的糊?這頁‘弼馬溫’刻成‘畢馬溫’了?”
“便宜五十文呢!湊合看吧!恪記這邊排到啥時候?”
真有不少等得不耐煩又心疼錢的,猶豫著離開隊伍,奔著便宜貨去了。
崔家?guī)准艺乒窨粗匦戮蹟n的人,心里發(fā)狠:“李恪?毛頭小子!這行水深!想一口吃成胖子?撐死你!”
恪記二樓,長孫沖氣得臉發(fā)紫:“殿下!這幫人太不要臉!偷咱們的書,粗制濫造就敢賣!還壓價!我?guī)巳ピ伊怂麄償傋?!?
李恪靠在窗邊,冷眼看著樓下,嘴角帶著冷笑:“急什么?早防著呢?!?
他拿起自家印的書翻開,“沖兄,你眼神好,仔細看這幾處?!?
長孫沖湊近看,是些平常字句和插圖角落。
“第七頁,‘心性’的‘性’字,左邊豎心旁那一點…墨色是不是淺一點?”
“第十五頁,猴子龍宮借寶圖,龍王寶座底下水波紋…仔細看看,是不是嵌了個小得看不清的‘恪’字?”
“還有這兒,”李恪拿起書,湊近旁邊取暖的小炭爐,用熱氣虛虛一烘,“第三十頁,‘齊天大圣’那行,‘圣’字右下角,是不是顯出個淡淡的紅點?這是我特意調的墨,遇熱才顯色。”
長孫沖眼都直了:“殿下!您啥時候埋的這‘暗記’?”
“排版時就留了后手?!崩钽》畔聲?,“雕版翻刻,能刻出字形,刻不出我這故意缺筆的‘毛病’,更刻不出那看不見的小記號,這遇熱顯影的墨…他們想破頭也弄不明白!這就是鐵證!”
他把正版書和剛買來的崔家盜版《大唐神猴西游》并排攤開。
正版書那幾處暗記,在盜版書上要么消失,要么錯得離譜(比如“性”字那一點,盜版反而刻全了),插圖角落空空,更別提遇熱顯影的紅點了。
“好!太好了!”長孫沖興奮搓手,“人贓俱獲!看他們怎么狡辯!我這就找京兆尹!”
“不急?!崩钽[手,“光有證據(jù)不夠。得讓官府‘名正順’,還得讓他們‘有好處’?!?
他寫了兩份拜帖,讓管事備兩份“薄禮”——一份給長安縣令的“潤筆費”,一份給管市場的市易官的“茶水錢”,禮單寫“恪記新書兩套加琉璃小鏡一對”,實際夾帶的金銀才是大頭。
“沖兄,你親自跑一趟,把禮和這兩本書送過去。這么說:恪記費盡心血,獨創(chuàng)活字印書,惠及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