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有這等事?”杜明月聽完貼身丫鬟打聽回來的消息,細眉輕輕一挑,“父親常說,為政首要便在民生。蜀王此舉,雖是前所未有,卻能解長安行路之困,且自掏錢帛,不動國庫分毫,實是惠民善舉。那些阻撓之人,不過是私心作祟罷了?!?
她鋪開一張素箋,提筆蘸墨:“父親前兩日精神略好些,還問起坊間新鮮事。你去請那幾位常來走動、素有清直之名的御史過來,就說相爺精神稍好,聽聞西市出了件新奇又利民的物事,想請他們得空去‘瞧瞧’,回來講講趣聞,也好解解悶?!?
……
幾位清流御史抱著給老相國解悶的心思去了西市工地。入眼并非想象中的雞飛狗跳,反倒井井有條:工匠各司其職,手腳麻利;護衛(wèi)精神頭十足,來回巡視;灰撲撲的路面平平整整往前鋪,雖未干透,瞧著已很硬實。偶爾有百姓好奇打聽,管事的匠人也不嫌煩,仔細說著水泥的好處。
“此物……若真如其所,一夜干硬,水潑不壞,確是鋪路的上佳材料!”
“蜀王自費修路,解民倒懸,這份心意難得?!?
“觀其施工,迅捷而不亂,比之往日征發(fā)徭役筑路,擾民反倒輕省不少?!?
幾位御史低聲議論,心中已有計較?;厝ズ?,在同僚友人間閑談提起,雖未刻意宣揚,但語間對李恪此舉的贊許和對水泥神奇效果的驚嘆,悄然散開,無形中壓下了世家暗地里散播的歪風邪語。
……
短短十幾天,一條筆直、寬闊、溜光水滑的灰白色大道,像條靜臥的灰龍,從鬧哄哄的西市大門口,一路鋪到了平康坊里,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T凇般∮涀硐蓸恰蹦菤馀傻拇笳信频紫隆?
李恪下令,用厚實的竹席子把整條新路嚴嚴實實圍起來,派專人看著,連只鳥都不讓落上去踩。
“這叫‘養(yǎng)護’!得讓它里頭慢慢長結實!”李恪對著王鐵頭和幾個心腹工匠反復念叨,“這幾天最關鍵!水得按時潑,人絕對不能上去!給我盯死了!”
圍擋外頭,長安百姓的好奇心被吊到了嗓子眼。天天都有人特意繞路過來,扒著席子縫往里瞧,議論聲嗡嗡響。
“真不讓走?。康灭B(yǎng)到猴年馬月?”
“看著是挺平,可別是紙糊的燈籠,一戳就破!”
“等著瞧吧,等掀了這席子,看蜀王殿下臉往哪兒擱!”
……
終于到了拆圍擋這天。李恪特意挑了個雨過天晴的早上。空氣透著清冽,日頭正好。
他早早請來了長安縣令鄭元禮,還有西市、平康坊幾個有頭有臉的商戶代表。更多百姓得了信,把路兩頭和兩邊擠得像沙丁魚罐頭,嗡嗡的議論聲匯成一片。
新鋪好的水泥大道,在雨后初升的陽光下,泛著濕潤的淺灰光澤,寬闊、筆直、平得像面鏡子。跟旁邊那些依舊泥濘不堪、車轍深陷的黃土路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李恪走到鄭縣令身邊,咧嘴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明府,諸位,睜大眼睛,好戲開場了!”
他手一揮。一輛早就備好的、裝著半車青石料的四輪大車,被車夫小心翼翼趕著,轱轆慢慢碾上了這條嶄新的灰色大道。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粘在了那輛馬車上,呼吸都屏住了。
車輪子,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貕荷狭斯饣瑘杂驳乃嗦访妗?
沒有陷進泥里的噗嗤聲。
沒有車軸要散架的吱嘎呻吟。
輪子滾動,只發(fā)出一種極其輕微、幾乎聽不見的、又平又順的“沙沙”聲。
馬車穩(wěn)穩(wěn)當當往前走,速度越來越快,輪子底下干干凈凈,一點泥星子都沒帶起來!那平整的路面就像一整塊巨大的青石板,馱著車馬,紋絲不動!
整個西市口,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張大了嘴,活像見了鬼似的,直勾勾盯著那輛在灰色大道上跑得輕快無比的馬車。車夫臉上那點緊張早沒了,只剩下驚奇和興奮,忍不住輕輕甩了下鞭子,馬車輕快地小跑起來!
這寂靜也就維持了喘口氣的功夫。
下一秒,像滾油鍋里潑進一大瓢涼水!
“老天爺!真……真成了!”
“神了!太神了!灰泥真變石頭了!”
“快瞧!一點泥都不帶!跑得還賊快!”
“蜀王殿下!神人吶!”
“以后下雨天再不用蹚爛泥湯子了!”
震翻天的歡呼、驚叫、拍巴掌的聲音像炸雷一樣轟然爆開,直沖云霄!人群瘋了,不少人蹦著高地叫好,指著那條神跡般的大道,巴掌拍得通紅。
鄭縣令看著眼前這條做夢都夢不到的平整大道,看著激動得快哭出來的百姓,再扭頭看看身邊笑得一臉淡定的李恪,激動得胡子直哆嗦:“奇物!奇功!殿下真乃……真乃……”他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深深一揖到地。
李恪站在路邊,讓晨光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裹著,嘴角咧得更開了,小眼睛里精光直冒。他瞅著腳下這條自己一手“折騰”出來的水泥大道,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這廣告打得夠硬!震撼教育滿分!
他目光瞟向皇城那邊,該去找皇帝老爹,好好嘮嘮承包全長安城道路改造這樁大買賣……還有這水泥的“特許營造權”該收多少錢了。
大唐基建狂魔的買賣,這才剛開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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