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維葉不需要如何權衡便可做出決定,畢竟大唐遠在萬里之外,雖然兵鋒可直抵兩河流域,但大食本土作戰(zhàn)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唐軍再強也無亡國之虞。
拜占庭才是肘腋之患。
遠交近攻之策略,不僅僅只有華夏才會……
他看向一旁鵪鶉一般的葉齊德、謝赫兩人,哼了一聲,對謝赫道:“唐軍雖然水陸并舉、兩路來襲,但泰西封城內(nèi)的水師都督蘇定方才是此戰(zhàn)之統(tǒng)率,就由你前往泰西封城與唐軍接洽負責和談吧,也算是你戴罪立功?!?
城下之盟乃奇恥大辱,固然不得不忍辱負重,可前去與唐軍和談也不是什么好事,青史垂名是肯定的,當然不是什么好名聲。
后世子孫不一定會記得是他這個哈里發(fā)做出決定,但一定會記得是誰簽署“賣國條約”……
葉齊德垂頭不語,甚至往后小小退了一步。
謝赫則面色難看,這不是欺負人嗎?
你打破大食“推舉制”的傳統(tǒng)將兒子推上王儲之位成為帝國接班人,所以名聲不能受到玷污,就可以將我丟出去替你承擔簽署城下之盟的罵名?
可畢竟犯錯在先,心中萬般不滿此刻也不敢違抗。
謝赫躬身道:“和談之條件如何擬定,還請哈里發(fā)示下?!?
城下之盟從來都是被逼無奈,又豈能爭取到什么好條件?負責簽署條約之人背負罵名是一定的,下場就是舉國唾罵、人人喊打。
但倘若條約是由哈里發(fā)擬定,起碼可以分攤一些壓力……
這話葉齊德不會說,更不會問,只能他來。
穆阿維葉瞅了一眼謝赫,焉能不知他的心思?
“既然由你負責和談,自然授予你全權,我只有一點要求,唐軍必須退兵,其余你們自己拿主意?!?
謝赫:“……”
大食是一個崇尚進攻、開拓進取的民族,舉國上下都有一顆掠奪之心,財富、文明、土地……但凡能看得見、摸得著的,莫不想著據(jù)為己有。
這等風氣之下讓他去面對強勢唐軍簽署城下之盟,將要背負之罵名可想而知,比砍了他的腦袋也沒差多少。
他知道這是哈里發(fā)聽信了葉齊德的讒而對他做出的懲罰,所以不能拒絕……
“哈里發(fā)放心,在下定盡力而為!”
穆阿維葉淡然道:“不是盡力而為,而是務必做到!此事攸關帝國長遠戰(zhàn)略,我托付于你,殷切盼之?!?
謝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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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西封城。
王宮之內(nèi),蘇定方與楊胄兩人站在墻壁上懸掛的巨大輿圖之前,后者正用一根畫筆從碎葉城沿著薛仁貴的行軍途徑一直勾勒至摩蘇爾城,而后退后一步放下畫筆,看著這一條路途遙遠穿越沙漠、大河、高原、雪山……一直抵達摩蘇爾城的路線。
搖頭嗟嘆道:“我總說海上行船太過辛苦,水波顛簸風高浪急,數(shù)月不見陸地腳下無根,著實遭罪……但是看了薛將軍走的這條路,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艱難險阻。”
蘇定方點點頭,道:“確實辛苦,不過想要建功立業(yè)、名標青史,自然要勞其筋骨、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所幸,再多的辛苦到頭來已有回報。”
軍人保家衛(wèi)國、開疆拓土,他上戰(zhàn)場的那一刻就已抱定必死之心,只要死得其所、死的有價值,死并不可怕。
更何況僅只是辛苦而已?
水陸大軍間隔十萬里,卻一并攻入兩河流域、揚威域外,倘若能夠迫使大食簽署契約,再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接下來,兩人就泰西封城之防御展開交流、交換意見。
時至今日,泰西封城依舊沒有城墻,這就給城池防御帶來極大困難。畢竟這里是大食的腹心之地,一旦集結優(yōu)勢兵力傾巢而來,以唐軍目前之兵力防守起來自是捉襟見肘、顧此失彼。
即便守得住,他必要付出慘痛代價。
“希望大食人能夠保存實力留著對付西邊的拜占庭……”
楊胄嘆息一聲。
雖然這是極大之可能,但任何事都有萬一,必須做好完全之準備……
兩人正自商議,外間有校尉快步而來。
“啟稟都督,朝廷的使團到了!”
“主使者何人?”
“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