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硬生生被他給氣笑了,此等幼稚之理由也能說出口,糊弄誰呢?
冷笑兩聲,他一臉好奇:“您既非左仆射,更非尚書令,為何卻要操宰相的心呢?”
而后不待裴懷節(jié)回答,他面色再度一變,沉聲道:“我不管誰藏著什么心思,這次簽署合約勢在必得,誰敢予以破壞,那就是我的仇人!到時候我自請?zhí)K定方備好船只將其送走,勿謂之不預!”
他一貫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等閑不與人翻臉,所以房俊時常笑罵他“陰險狡詐”,但今日實在是忍不得了。
此番出使大食、負責簽署合約,攸關他官職上能否更進一步,絕對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差池。
即便是裴懷節(jié),只要壞了他的好事,他有一百種方法讓對方身敗名裂、痛不欲生!
任雅相見裴懷節(jié)雖然面如充血、怒氣勃勃,卻始終未對許敬宗的態(tài)度予以回應,便知道這人已經(jīng)慫了。
該他這個老好人出場轉圜矛盾了。
遂輕咳一聲,道:“說到底大家的意愿是一致的,何必自亂陣腳呢?彼此都退一步,相互包容一下,將這份功勞穩(wěn)穩(wěn)當當攬入囊中才是最好。”
這話說是拉架,實則偏向許敬宗……
裴懷節(jié)心中憋屈,悶聲不語。
許敬宗點點頭,臉上凌厲之色一掃而空,笑容可掬:“任侍郎此乃老成持重之,正該如此?!?
正說著,外間有水師校尉快步而入:“都督命我前來通知,說是大馬士革那邊派來求和的使者已經(jīng)抵達,正在安置下榻之處,明日一早將會安排雙方會晤?!?
許敬宗精神一振,問道:“可知對方主使何人?”
校尉回道:“主使名叫謝赫,是大食貴族,稍晚一些會有大馬士革方面送來的詳細資料,到時末將會給諸位送來以做參考?!?
許敬宗起身抱拳施禮:“多謝了!”
校尉連忙回禮:“不敢當謝,分內(nèi)之事!”
罷轉身退出。
晚上許敬宗謝絕蘇定方的宴請邀約,帶著使團在下榻之處簡單用了晚膳。
晚膳剛過,幾個人正在坐著喝茶,先前那名校尉便拎著一個碩大的布袋走進來。
相互見禮之后,校尉將布袋放在桌子上打開,從中取出一本本厚厚的卷宗。
“這是身在大馬士革的兵部秘諜緊急收集的資料,關于我軍攻占泰西封城、摩蘇爾城之后其朝堂上下之反應,其文武大臣、貴族平民對于采取和談之態(tài)度,秘諜對于穆阿維葉本人對和談之底線,乃至于謝赫其人之身份、背景、性格、履歷……盡在其中?!?
這下不僅是許敬宗、任雅相大為吃驚,便是裴懷節(jié)都正襟危坐、瞠目結舌。
前腳大食使者抵達泰西封城,后腳便有關于大食對于此次和談之詳細資料送抵,足以見得兵部秘諜在大馬士革隱藏何等之深、能量何等之大,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許敬宗又驚又喜:“這可真是雪中送炭,有了這些資料當可做到知己知彼!”
別的且不說,單只是能夠得知穆阿維葉對于和談底線,這次和談便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
校尉神情傲然、與有榮焉:“兵部同僚早在多年之前便開始對大馬士革的大食貴族予以滲透,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如何對得起太尉當年之運籌帷幄,如何對得起天價的軍費花銷?”
頓了一頓,他鄭重提醒道:“這些機密資料萬一外泄有可能導致秘諜身份之暴露,不僅以往所有布置毀于一旦,他們自身之生命安全也將受到嚴重威脅,所以只能三位仔細觀看不能讓旁人接觸,看完之后末將會前來收走銷毀,以防萬一?!?
“正該如此!”
許敬宗正色道:“吾等三人便在此間連夜觀看,而后擬定一份談判策略,明日一早你便過來取走這些資料?!?
“喏!”
校尉應下,這才離去。
任雅相用毯子將桌上的資料蒙上,叫來隨行書吏點燃燈燭、沏上茶水,而后命其在門外警戒不許任何人踏入房內(nèi)半步,然后三人便坐在桌旁,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翻閱資料。
見到各種資料整齊詳盡,任雅相輕嘆一聲:“太尉當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誰能想到他擔任兵部尚書不過區(qū)區(qū)兩年時間,卻著手做下如此大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