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輝拉開椅子坐下，金屬椅腿在水泥地上劃出長長的刺耳聲，鄭浩云的肩膀明顯瑟縮了一下。張輝翻開面前的卷宗，每頁紙翻動的聲音都像一把小錘，敲在寂靜的審訊室里，“我們在你廣州的宿舍床板下，找到了一把套筒扳手，扳手凹槽里的血跡經(jīng)dna比對，與張大海的基因分型完全一致。還有你記賬本上‘3月16日買麻繩10元’的記錄，麻繩的纖維樣本，和張大海手腕勒痕處提取的纖維，成份完全吻合。”

鄭浩云始終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眼睛，只能看到他緊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角。他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虎口處的燙傷疤，那道暗紅色的疤痕在蒼白的皮膚映襯下格外醒目?！拔也恢滥銈冊谡f什么。”他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扳手是我修挖掘機用的，工地上磕磕碰碰很正常，沾到血有什么奇怪？麻繩是捆維修零件的，工地上誰不用？”

張輝沒有接話，而是從卷宗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鄭浩云面前。照片上是張大海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的場景，破碎的編織袋下露出一截深褐色的手臂，周圍的泥土里散落著“紅雙喜”煙蒂。鄭浩云的目光剛觸及照片邊緣，就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布滿紅血絲，瞳孔劇烈收縮著。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喉結(jié)滾動了好幾次，卻只發(fā)出一聲含糊的嗚咽。

“這是西郊拆遷區(qū)的現(xiàn)場照片，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距離你和張大海偷賣廢舊鋼材的倉庫直線距離不到三百米。”張輝的聲音平穩(wěn)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重錘一樣砸在鄭浩云心上，“我們在現(xiàn)場提取到的42碼運動鞋足跡，和你留在東郊工地宿舍的那雙回力鞋鞋底紋路完全匹配。更有意思的是，足跡邊緣的泥土里，檢測出了‘長城牌’特種防銹油的成分，這種油只有你們維修部有配額，每次領用都有簽字記錄，3月15號那天，簽字領油的人是你?！?

“巧合！都是巧合！”鄭浩云突然提高了音量，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我那天領油是給挖掘機做保養(yǎng)，不小心蹭到泥土很正常！那雙鞋是工地上最常見的款式，誰知道是不是別人仿的？張大海是誰我都不認識，你們別冤枉好人！”他的身體劇烈掙扎著，審訊椅的四條腿在地面上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到下頜，滴在胸前的囚服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張輝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卻沒有點燃，只是夾在指間轉(zhuǎn)動?！安徽J識？”他冷笑一聲，又拿出一張打印紙，“這是你和張大海的通話記錄，2024年3月1號到3月16號，你們一共通話27次，其中11次是在凌晨一點以后。3月15號晚上十點，你給張大海轉(zhuǎn)了2000塊錢，轉(zhuǎn)賬備注是‘定金’。第二天早上七點，張大海給你轉(zhuǎn)了500塊，備注是‘信息費’。你說說，兩個不認識的人，會在深更半夜頻繁通話，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錢？”

鄭浩云的臉色從蒼白變成鐵青，又慢慢轉(zhuǎn)為灰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著，雙手在鎖扣里握得死死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變形?！澳鞘恰鞘撬椅掖蚵爮V州的工作，我?guī)退?lián)系老鄉(xiāng)，定金是介紹費，后來他說不去了，我退了一部分給他?！彼霓q解越來越無力，眼神躲閃著不敢與張輝對視，只能死死盯著桌面的水珠，“我們就是普通工友，根本沒見過幾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