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來的幾位里正,扭頭看眼那些兵將,直到看不到人影,才忽然興奮地跑到許老太和劉老柱身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非要湊到這倆人身旁聊幾句。
像許家莊里正就在對許老太拱了拱手,他終于意識到這次許老太特意叫上老家村落,這不叫白給東西,這叫特意照顧叫借光。
又一個時辰過后,這時候就是現(xiàn)代的下午兩點半。
當百糧牛騾驢車隊抵達最后一個關(guān)卡駐所時,不知道是不是提前有人送信的原因,反正許田芯下車交通關(guān)文書時,只見到一位兵將。
這個駐所其余十一位兵將,竟然在壓水井。
看一個個額上有汗的模樣,似是已經(jīng)壓好一會兒,駐所四口大鍋里也在燒著熱水,并且只掃一眼通關(guān)文書就主動告知她:以她們牲口的行進速度,再有一個時辰就會抵達大營。
怕她們餓,建議最好停在這里,先吃飯,說完似乎就要去取糧。
許田芯回到隊伍和她奶先商量一番,許老太一聽,決定那就先吃飯,以免咱們餓著見到將士們笑不起來,再說慰問完就要返回,還不知道下頓飯幾點能吃上。
但有一個宗旨,絕對不能動這個駐所的糧食,咱老百姓就算把幾位大兵綁起來也不能讓人家往鍋里撒米。
是能綁的,他們這么多人,最后一個關(guān)卡駐所只有十二位兵將,綁十二個人不跟玩似的?武器又怎的,你那又不是熱武器。
然后事情果然就變成了,十二位駐所兵將不僅沒給百姓用上自己口糧,而且還被強制要求讓他們嘗嘗許家的黃米飯。
這一趟路上的吃用,由牽頭的許家全供。
而從初六開始就有商隊和送年禮的隊伍陸續(xù)返回,想想許家只十五前,這幾日加一起就純掙了一百八十多兩銀錢。
那外面數(shù)十個自制冰柜里的粘豆包和凍餃子早就賣沒了,還要抽空給這邊慰問拔鴨毛做吃的,哪有空再包粘豆包。
許老太索性讓隨行人員們,這次通通都吃黃米飯。
有句話叫做三十里筱面四十里糕,這個糕指的就是用北方特產(chǎn)的黃米做出來的黃糕,比筱面還頂餓。
還有一句叫做一枕夢黃糧,這里的黃粱也是指黍(黃米)。
做完黏糊糊的,一人吃一飯勺子就飽肚。
但有一點它剛做完燙嘴,絕對不能為了趕緊吃進肚里就蘸點涼水吃。金黃黏軟的黃米飯和粘豆包都有一個特性,必要時刻它會成為殺人不見血的武器,要是這么吃,會把胃粘膜燙壞,甚至還會死人。
所以許老太帶著一群人分飯時就在囑咐,慢慢吃,咱正好歇一會兒,以免到了大營有的累。賣給商人粘豆包時也會忍不住囑咐。
劉老柱趁著大家吃飯時,也急忙趴在窗外大聲講兩句話,沒辦法,屋里不夠大,要一撥撥進屋吃飯:
“諸位聽我說一說,下面就是大營了,咱干啥來啦?對吧。
忙乎一路十三招凍夠嗆,一定要拿出最飽滿的狀態(tài),把你們那些無用的心思都放一放,讓人家樂,讓人家笑。
秧歌隊的,你甚至都得把那頭上虱子給它晃蕩懵嘍,噯,扭的就是那個歡鬧勁兒,這才喜慶!
所以趁此地趕緊把鼻涕都擦一擦,各位里正負責干啥,領(lǐng)頭也趕緊都跟著囑咐囑咐?!?
說完,劉老柱就咽咽饑餓的吐沫,繼續(xù)蹲在外面墻根下等位。
必須蹲在這里不敢挪動,要不然下一波吃飯還是輪不上他。
然后有兩位兵將走到劉老柱面前,劉老柱愣是沒發(fā)現(xiàn),人家正用身體為他默默擋風。
而其實大伙比劉老柱想象中更有責任心,尤其是剛剛受過那種被將士們高看一眼的待遇,大伙正處于激動中。
這不嘛,負責敲鼓的領(lǐng)頭顧不上早就餓了一邊用筷子敲碗,一邊在幫敲鼓對員回憶鼓點:“最開始是捅捅它,捅捅它,捅它捅它捅捅它?!?
“放心吧,我們不會捅錯。”
此時,最后一個關(guān)卡駐所的熱炕上,還坐著一幫正在描眉畫眼的老太太。
今日很特殊,她們嘮的不再是過日子嗑,而是正互相交流著:“你用的啥粉啊,你咋比我白,我用的是白松皮粉?!?
“我用的是木薯粉?!?
“那你挺敗家啊,你給我抹點兒?!?
她們很拼,彩妝是柴火棍描眉,紅嘴唇和紅臉蛋是撕下對聯(lián)一角,就用對聯(lián)紙使勁抿嘴,使勁蹭臉。
甚至這些要扭秧歌的奶奶們,還特意帶出來一個笤帚疙瘩。
許田芯要不是在家里那場彩排時提前看過,借她一百個腦袋,她壓根也想象不出來,這個燒炕笤帚竟然能充當卷發(fā)棒。
就是用灶坑火將掃炕笤帚前端燃起,然后趕緊夾劉海,一夾一個直冒煙兒,看的駐所兵將直傻眼。
至于裝扮完的效果。
孫里正在問炕上的老太太們:“……誰是我二姨?我二姨夫管你要飯碗等著盛飯呢?!?
不卸妝,已經(jīng)認不出誰是誰了。
孫二姨五十八歲,今日她們是老兩口隨隊伍一起來的,她男人是嗩吶隊伍,出去遞給她男人飯碗時,給她老頭嚇一跳:
“艾瑪,你誰???”
“我,我畫的行嗎,老頭子,我也沒處對著水盆照一照。”
“那是行嗎,那是太行了,看著你都招笑。你好像墓里蹦出來的,紙人活了。咋比在家里排演那回還邪乎?!?
“你懂個六,要的就是招笑,都不笑來干啥啦。我也不管別人看我美不美,我自個心里美就行!”
這咋還急眼了呢。那你問別人意見干啥。
孫二姨說完就去車上等待,要給其他人空出屋子讓其他人也趕緊吃飯。
隨隊來的高滿堂也在做最后的準備工作,他將一大袋子燒黑黑的燒火棍捆好。
很遺憾,沒有那么多天數(shù)讓他編竹畫,但他畫了一手好畫。
他打算到了大營,用燒火棍在大營墻面上,給將士們畫出今日軍民共度正月十五的場景。還不知道,人家讓不讓他畫呢。
許老太離開前,也在對負責搭灶分飯的隊員們,最后一次囑咐道:“每給對方分一份吃的,就抬頭看一眼取飯的將士。我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大營里一定有許多是數(shù)年未歸家的壯士。既然你是代人家父母來看望,你說你是他們的家人,你想象你十年沒見到你兒子會啥樣。所以盡量認真看看這一眼,最好能記住他們的模樣?!?
學子隊伍也在商議,他們是打算用雪人形式,做出類似于雪雕親手堆出標語。他們想用寫字的手,搓起一鍬鍬雪,一點點雕刻,以另一種形式給將士們寫字。
晚上五點多,許田芯的直播間正播放背景音樂:“豬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
她坐在頭車上正仰頭看向天空,這里古代父親想必抬頭看過。
因為聽說他犧牲的時候,就是在這個月份。起碼在閉眼前會仰躺在地上,最后看一眼天空。
鎮(zhèn)北邊境大營前,忽然鑼鼓喧天,一張張紅標語招展,正向你們走來的是百姓隊伍。
許田芯不看天空了,往前面一瞧,突然一頓:等一下,大營前面怎么支起那么多油布棚子,好像還有不少凳子和鍋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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