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大過年的,毛驢子都要吃點兒好的呢,更不用說俺家老爺們啦。再說,我讓他啃豬豬爪子多撓撓,明年撓回更多銀錢給俺們娘幾個花,你會算賬不?!?
可見,劉靖棟盼望已久的年味終于來了,可苦惱也隨之而來。
明日回來,他們十幾人要幫村委會和許家買回十幾車糧食,要是再幫忙買這么多年貨咋回來?。扛悴缓眠B背帶抱,牛腦袋上恨不得也要掛幾個豬爪子才能趕回來。
臘月二十八這天晚上,許老太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間還有第十四伙人趕來給大將軍送年禮。
她一邊揮舞鏟刀做飯掙錢,一邊耳朵熱得不行。
這是誰在背后嘀咕她?
拜她孫女年禮所賜,村里婆子們不敢當面吐槽,背后還是忍不住冒酸水說:
“瞧我那大孫女拎回來的那些年禮。
我要是能年輕三十歲,真的,我不怕閑話傳到總做主那里,我也要去小東家那里干活。
擋不住真眼氣,大孫女還問我,奶奶你得啥啦?我說你許奶奶怕我們累著,還有里正家、老王家、萬家,美壯家,這些都怕我們累著,我們年禮是倆胳膊拎倆手?!?
其他婆子們笑出聲:“是這樣。本來能及時結(jié)工錢就不孬了,可是人怕對比。孫女們干著干凈體面活,前段日子發(fā)衣裳發(fā)鞋,這次又連頭花都發(fā),咱們可倒好,扒眼看著啥也木有能不鬧心嗎,好像還不如個孩子能干?!?
“啊欠!”許老太揉揉鼻子,她確定自己沒感冒。
到底是誰在說她壞話,谷素芬是不是你?!
許家灶房,老老太一邊放輕動作制堿面,怕影響到孫兒們睡覺,孫兒們后半夜就要起來。一邊在嘀嘀咕咕小聲罵著,因為今晚她耳朵也燒得厲害。
谷素芬,是不是你?
指定是老大媳婦罵她呢。
搞不好過年還會剪小人墊鞋里踩她。
可這次老老太還真冤枉谷素芬了。
明日旺娣來就會說,她爹娘怕許有書親事黃了,怕徹底雞飛蛋打,就提早去將過禮錢送去寫了定日子婚書,連雇官媒再加上過禮攏共三十五兩花出去了。雖說定下五月份嫁過來,好讓新媳婦幫家里種地,但是谷素芬掏空腰包一股急火病倒。
這里是沒空準備年貨,許老大家是沒心思準備年貨,也是啥都沒準備呢。
所以罵老老太的另有其人。
就是她當初趕往許家莊一起乘車那些人。
許家老老太說的挺好,可是在哪呢,二道河會來賣年貨,還會來車接送他們?nèi)ハ丛??一直也沒來。
關(guān)鍵這些人回村好頓宣傳,耽擱自家洗也就算了,至多不圖那個吉利,還耽擱了別人家。尤其是等著紅紙對聯(lián)和油鹽醬醋的,還有家中有小子閨女初二三要相看人。脖子泥常年不搓一回,不好好泡一回根本搓不干凈。
人嘞?
連白家莊都被耽誤了,有人問白姑姑:“二道河不來賣貨了嗎?”
“哎呀,頭撥貨早就賣完了呀,沒來咱們莊子轉(zhuǎn)悠嗎?”
“那你就說,他們那里到底還有沒有貨了吧?”
“對聯(lián)沒了,肉和糧食還有酒也指定是不能賣了,聽說自個都不夠用。至于其他倒是有點兒剩??裳巯露歼@個時候了,像針頭線腦的人家又不著急賣,恐怕是不能來了?!?
有的村里正腦子活絡。
聽聞村民們在傻等二道河,結(jié)果沒等來被誆騙了。
又想到趙鎮(zhèn)亭給開的那場里正會議。
鎮(zhèn)亭說了,往后每隔一個半月就要開一次碰頭會議,每位里正都要匯報這一段日子為村民們做些什么好事。連道遠的也不放過,讓傳書信過來,還會抽查匯報是否屬實。
鎮(zhèn)亭一副他們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拉倒的樣子,這是要來真的了。而且開會動了怒氣,質(zhì)問他們憑啥拿著里正俸祿不辦實事,一個村落住著幾十上百年沾親帶故的親屬,要是一點實事不做,祭祖的時候到底愧不愧得慌。
這玩意兒不是十幾兩俸祿的事兒,給拿下來丟人啊。
所以腦子活絡的里正在臘月二十八這日,正好趁著大伙燒完紙回來,組織大伙喊話道:“要洗澡的,要去二道河買年貨的,坐這輛,二道河不來車接,咱自己去。要進城去買春聯(lián)和屠蘇酒的坐那輛?!?
這么辦,起碼一個月后有匯報的。
臘月二十九,倒計時還有一天即將就要迎來新的一年。
凌晨三點多鐘。
許老太扒拉客人們:“尊敬的貴賓吶,還去不去給大將軍送年禮了?我兒子們要去鎮(zhèn)上了,你們跟著走???”
許老太老低調(diào)了,一直沒和這些人說,軍中在她家訂貨,她們也是和大將軍有聯(lián)系的。
她怕說了,不好收錢。
“???跟著跟著?!?
許家門前,劉老柱家的兩輛牛車,劉老柱弟弟放在這里賣的兩頭牛,王家的,萬家的,孫家的還有曹家的,連美壯的毛驢子都用上了,再加上許家的一共湊十二輛車裝滿貨物。
蕎麥掛面,白掛面,香腸,騾的高高的裝滿十輛車。
這還是在清空所有存貨的情況下,庫房空了,才付貨八分之一。
許老太的三個兒子身上還很沉重,背著這段日子七百多兩連本錢帶掙的碎銀,要在回程時,再買七百多兩的糧食。
可見大營一天要消費多少吧,大將軍沒有私庫不挖金礦都補貼不起福利。
劉靖棟身上是揣著村委會的銀錢,村委會也要買糧。
劉老柱舉著火把看眼他兒子,又看一眼,有點兒不放心,從劉靖棟手里要出一半銀錢交給今日會跟車去的王玉生,一人揣一半,丟了也只丟一半。
另外,還空出兩車是裝的年禮。
許田芯送呂巖一車六十壇高度白酒,酒剛搬上車,牛差點尥蹶子不想拉,太沉了,過年了不給放放假啊。
還有呂巖、歲豐、歲禾各兩壇屠蘇酒,桃罐頭和花紅罐頭各兩壇。她新做的大米皂、蜂蠟唇膏和面霜各一份,一種許老太做的湯圓,一種許田芯本人做的曲奇餅干各一份。
給賈萊的酒和罐頭數(shù)量如上,以及一套男士洗發(fā)沐浴的,和一份曲奇餅干。
兩車裝滿后,大將軍霍允謙的年禮盒放在最上面,還給配個精致的竹編小箱,和現(xiàn)代手拎的行李箱很像,連鎖頭都是盤花的。
箱子打開,一左一右緞面包裹兩個白瓷小瓶裝的屠蘇酒。再別的年禮,沒有。
以及許田芯一封紅色信箋,不仔細看以為是婚宴請?zhí)?
信件內(nèi)容先是正兒八經(jīng)回答上官問題說,之前的書才看半本,有些愚鈍還沒有什么心得。
但對大將軍又送來新的書籍很是心花怒放,不能喻的受寵若驚。
最后是祝愿大將軍新年順遂的詞。
許田芯寫的時候,還拄著腮幫子遺憾地琢磨,要是白慕知道她認識大將軍該多好,白慕就能幫她寫信,免得還要苦惱措詞。
說深不行,咱沒那交情。說淺不行,顯得不夠敬重。說多還不行,有男女傳播信件私相授受之嫌。
唉,她其實有時也羨慕劉靖棟,她不裝文化人好了,是不是很多時候就可以說:“俺也一樣”,多省心。
早上五點半,城門剛開,趙大山已經(jīng)等在這里,當看到貨物時差些腳底打滑。
這叫幫著捎點貨???
他嬸子家管十二輛冒尖兒貨物叫一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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