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手血,嘴里只會不停念叨著:“我沒有妹妹了,沒了……”
老老太躺在旺娣不遠處的柴垛上,頭杵在灶臺邊撫著心口在大口大口喘氣。
從出事到眼下這一兩分鐘之內(nèi),老老太感覺自己也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并且她也在控制不住念叨著,只不過沒人能聽清她在說啥。
老老太說的是,她不能倒下。
心里明白,她要是這功夫倒下了,純純地給人添亂。
到時郎中是救她還是救小孫女?小孫女真就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對,要油要帕子?!焙迷诶侠咸咱勚懒似饋?,起來時身子還一晃,拽開櫥柜翻出豬油壇子,又勉強扶住墻進屋開始扯帕子。
而許老太看到這一屋子不中用的人,早在第一時間就讓許家莊里正快去尋郎中。
許老太一把扯過老老太取來的帕子,正跪坐在許招娣頭部上方,按照孫女說的,在用涼帕子按壓住血腫硬塊。
許老太不敢打擾孫女,可看到躺在面前的招娣,一點反應也沒有,說實在的,她心跳也有些快。
哪里能想到來了許家莊,進屋連口氣還沒喘勻,就遇到這種事情。
招娣給她的印象,是不愛多多語,但是特別有眼力見,懂分寸的姑娘。
許老太猶記得上一次見面,還是招娣被她爹領(lǐng)回許家莊。
招娣并沒有像那種會來事的姑娘,到跟前兒,嘴挺甜地說謝謝二嬸照顧之類的話,而是知道她不愿意和大房人打交道,只遠遠地對她鞠了一躬。
一個活生生才十六歲的小姑娘,從鞠一躬變成一動不動躺在這里。
許老太心想:遇到什么難事也不該這般,???
像是小時候鞋臟了,怕被娘打,覺得那是天大的事兒。上學高考失利,覺得這輩子完了沒考上,等工作了再看,那算啥過不去的。只要趟過去,回頭看,都不算啥大事兒。
她都穿越到這里,這不也挺過來了嘛。
也多虧田芯跟著來許家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三分多鐘后,皇天不負有心人,許招娣突然有了反應。
許老太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眼睛亮亮的急忙試圖喚醒。
“我是你二嬸啊招娣,醒醒,好孩子,招娣?”
而伴著這一嗓子,許大伯終于有了反應,連滾帶爬湊過來,用哆嗦的手,探小女兒鼻子下方,又眼睛通紅連聲問許老太道:“是、是醒了嗎?”
許有糧趕緊攔住,要伸手搖晃招娣的許大伯:“先別碰她。”
許大伯那顆要跳出嗓子的心終于落下,有氣了就好,他艱難地咽咽吐沫。
而許田芯是虛脫地跪坐在一邊,額前劉海濕得像洗個熱水澡,還打了綹,錯亂得像個二維碼。
她臉色通紅,嘴唇有點發(fā)白,看到招娣這口氣終于挺過來了,起碼這一瞬是活著的,咧唇笑了一下。
只一下。
因為許田芯心里清楚,即使眼下許招娣活蹦亂跳站起來,也很可能還會死去。
畢竟頭上的傷,造沒造成顱內(nèi)出血顱內(nèi)骨折,還是未知數(shù)。需要觀察。
另外,有沒有腦震蕩嘔吐等現(xiàn)象,這都是問題。
與此同時。
被派去尋郎中的許家莊里正,這位更是個不中用的。
他才離開許大伯家門口就滑倒在雪地上,摔得半晌不敢動彈。
許家莊里正家今日殺豬,和媳婦出門送族里輩分高的長輩,就這樣偶遇了許老太。
要怪就怪他眼神太好,許家那輛棗紅色帶車廂的牛車太過扎眼。
許家莊里正當時尋思著,他得搭話啊,要告訴一聲許老太,今日他家殺豬,還特意給許大伯叫去吃殺豬菜,看得無非是許老太的面子。
要不然以前席上壓根兒輪不上許大伯。
雖說知道兩家關(guān)系不咋和睦的傳,但是萬一哪日又好了呢,實在親屬關(guān)系沒法預料。
可他萬萬也沒想到,他的天老爺,尋思陪同接老太太換個好,沒想到進屋就看到自戕。
眼下還給自己摔夠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莊子里都是姓許的,出了五服也是親屬。許家莊里正顧不上面子,坐在雪地上連忙大聲呼喊:
“快來人啊,去尋郎中,來人?。 ?
然后他媳婦就從后面跑著出現(xiàn)了。
許家莊里正媳婦,是被許老太打谷素芬的那個大嘴巴子嚇出來的。
許老太打完,她就先撤了。
心想:她可別在那里瞎幫忙,萬一急懵圈打錯人呢。
而且萬一招娣沒死透,谷素芬過后怪她伸手瞎幫忙給弄死了咋辦。
谷素芬那娘們不是個好餅,拉不出屎怪茅房蓋歪的貨,這是能干出來的。
里正媳婦看到她男人栽到雪堆上,沒顧上罵讓你少喝點貓尿就是不聽,也沒空攙扶,就從她男人身旁一陣風跑走。
里正媳婦心想:她不沖谷素芬,沖那是一條命,孩子花骨朵的年紀。
“快來人啊,我跑不動啦,四哥你家小子呢,快讓去他姑父家,背藥箱子趕緊來!”
這村的赤腳大夫住在村邊。
婦人的嗓門可尖利多了,還嘴快,邊跑邊敲路過的大門,希望有小子能接力把赤腳大夫背來。
所以郎中還沒到,以村中間往外擴,大伙全都知道了許大伯家出了人命。
且許招娣二嬸一家也來了。
黑天沒啥事兒干,五奶奶快要躺下了,爬起來往脖子上套頭巾子,聽說出事趕緊趿拉鞋往外跑。
五奶奶邊跑邊和她男人罵許大伯:
“孽障,那是最是虛偽不過的人,今日老姐姐來家說,我就想罵他去了。
其實早先我也看出來了,那阿才相中大閨女,誠心誠意來求娶,讓我當說和人。
你說他要是想要三十兩聘銀,他就說唄,人家二十兩銀錢都掏了,要是咬咬牙捏鼻子認給呢。
不說,想在外面裝作不賣閨女,結(jié)果三十兩給花骨朵閨女嫁個挺大歲數(shù)山里漢,還以為村里人看不明白他呢。這又坑一個?!?
她老頭皺眉說:“你可別嘟囔了,到那里是幫忙的?!?
這話可提醒五奶奶了,回身對趕來的兒子兒媳說:“快回去熬點小米粥,趕緊著,我那老姐姐備不住水米沒打牙呢,別再她也倒下。正好招娣要是有救,喝點也會有熱乎氣?!?
這功夫就不能尋思舍不舍得糧食的。
而和五奶奶一樣想法的,還有老老太下午去嘮嗑的四哥四嫂。
老兩口是帶著板子和被褥來的,心想:他們村郎中啥也不是,附近醫(yī)術(shù)最好的還真是二道河的關(guān)二禿。
不行的話,要運走用板子抬,蓋暖和的,讓招娣身上有點熱乎氣。
要是活了,也不需要去鎮(zhèn)里,或是不能馬上挪動去二道河,就抬到他們家。
別人不知道許老大啥德行,今日下午他們家人算是看得明明白白。
四嫂氣怒忍不住和同行人說道:“啥玩意兒呢,給他娘扔家,櫥柜鎖上。要不是他那媳婦出去埋汰二道河那面,他娘還給他臉面不往外說呢。他娘不說,我說!”
越來越多的許家莊宗族親戚涌到許大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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