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田芯是在直播間播放《刀劍如夢》時,和她里正爺爺相逢。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愛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隨風(fēng);
狂笑一聲,長嘆一聲,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誰與我生死與共。
伴著這樣的音樂,正好趕上一個下坡,許田芯腳下的滑板掀起一片雪花,她又來個自由轉(zhuǎn)體才落地。
在劉老柱眼中,就是穿著一身粉色衣裙的女孩子會飛,她飛起來啦,她要變成蝴蝶飛走啦。
劉老柱暈乎乎地望著這樣的許田芯,心想:
他以前是有多眼瞎,才會覺得他家劉靖棟配許田芯綽綽有余。
他要是許田芯的親爺爺,就劉靖棟那樣的敢上門來提親,他會給腿打折,肋巴扇打骨折,什么玩意兒就敢上門高攀。
他此刻甚至覺得,刨除許田芯會掙錢,識字會算賬吃得少等等優(yōu)點,在什么都刨除的情況下,只這樣場景下的許田芯,他現(xiàn)在認(rèn)識的所有后生里,就都配不上。
連白秀才算在內(nèi),也只能說是湊合。
劉老柱反思自己:他是不是以前太眼瞎,現(xiàn)在又有點太膨脹了?
可隨著許田芯來到近前,只用腳尖一勾,他看到的就是粉色裙擺一揚,滑雪板就夾在腋下,然后田芯摘下口罩笑著問:“劉爺爺,您是來接我的?”
不知是雪天反光還是咋的,劉老柱又覺得一點兒沒膨脹,就是誰都配不上。
“可不就是來接你的,給你奶急壞了,你嬸娘也直抹淚說你丟了,被你二叔一頓罵。你這丫頭,怎么又暗下跑到鎮(zhèn)上,干啥去啦?還有,這又是個啥子嘛,咋會滑的那么快還能飛?”
從哪里弄來的啊這是。
劉老柱恍然大悟:明白了,這丫頭掙錢三天樂又跑出去花錢,這回又買的是啥呀?
劉老柱有一堆話想問許田芯。
許田芯先上了爬犁,將書包和滑板扔到后排。
沒錯,她們村的爬犁是雙排木座,里面捆綁稻草屁股墊和靠背,上面還帶個油布頂。
又接過趕車?yán)K子,這些帥呆了的狗狗和她關(guān)系好,剛才見到她就站住,平日里都是她在喂。
她趕車也比里正爺爺利索,然后才回答劉老柱道:“我去訂些藥材,順便給村里訂點東西?!?
“什么東西?”
“劉爺爺,你看這雪還不算大,要是連續(xù)幾日下那種冒煙雪,商隊怎么趕路?!?
要想富,先修路。
許田芯管不著別的地界如何清雪。
但她們二道河村,她認(rèn)為起碼要保證商隊的安全行駛和盡快到達。
只有平安到達了,她們村才能掙錢。
所以她這次結(jié)清尾款,掙了點錢,就不請大伙吃飯同樂了,花十兩銀錢給村里訂了些鐵片子。
將一米多長的鐵碴安在木頭上,再安裝在牛車后方,能一路鏟雪過去,鏟得徹底。
而且將來卸下來,還能當(dāng)作收糧神器。一物二用,絕對物超所值。
許田芯也沒買那種好鐵,屬于廢舊鐵皮。她一共買了六個,到時村里連同她家的三輛牛車,一共六輛牛車,會同時為商隊清雪。
許田芯一邊趕車,一邊問劉老柱:“怎么不說話了,劉爺爺,我這個想法怎么樣?”
作為里正,此時的劉爺爺只想沖動地說:
孩子,爺爺和村里不能用你的錢,你有這份心,還直接就去買了,他們這些做長輩的都沒有這份心胸。
該咋形容此刻的心情呢,好些次,劉老柱都覺得,連同自己在內(nèi),大伙被許田芯比對的啥也不是。
可他最近剛收了好些山民蜂蜜,又收不少雷家窩的山貨,尋思幫忙賣賣,幫幫這位難兄難弟。讓雷家窩的村民們也能過一個有葷菜的好年。他就一改往常作風(fēng),沒等賣,先給墊付結(jié)賬了。
再加上蜂蜜的錢,劉老柱窮得昨晚差些和他三弟開口,又一想他三弟做大牲口買賣壓錢,還不如去許家借,或是等靖棟回來,把兒子兜里的那點兒剩銀要來,堅持商隊來就能緩過來。
所以說,將自個情況說出來都害臊。
那劉老柱也用兩手搓搓臉說:“丫頭,你別傻,這錢不該你花。你等村里賣給商隊馕的,湊出十兩,就將這份銀錢給你?!?
村里公共的魚賣給許家,村委會賬面本該有不少銀兩。
可是目前用那些銀兩買了糧食,又用馬糞磚和黃泥搭了兩口大窯,用來烤馕烤光餅。其實這已經(jīng)占許家便宜了,手藝是許老太教的,這也是大伙見許老太掙錢一點不嫉妒的原因,并且比他在村里號召力,他也服氣當(dāng)二把手,許家那真是施恩,直接將這個買賣給了村里。
說讓村委會掙錢,去除雇村里壯漢烤餅的工錢,剩下的可以明年夏天買魚苗,或是給村里添一些公共設(shè)施。
要不說呢,這丫頭也是隨她奶了。
不過,她奶還是比她尖,起碼讓村民幫忙蓋了烤爐子,這丫頭可倒好,啥也不圖。
不不不,許田芯是有圖的。
這不嘛,許田芯聽到劉老柱說完,哈哈一笑沒當(dāng)回事道:“劉爺爺,真不用給我銀錢,不過是給村里添置點物什,不當(dāng)什么。再說了,我還要拜托大伙幫我忙賣貨呢?!?
“賣皂?還是你又找到了新買賣?!?
當(dāng)然是賣痔瘡膏啦。
尤其是給商隊搓澡的叔伯爺爺們,更要幫她宣傳。
話說,她還沒找關(guān)爺爺談呢,她必須和關(guān)爺爺捆綁。
關(guān)爺爺管口服的,熏蒸的,她管外用。
包括治療傷寒膝蓋的了,軟骨挫傷,一路咳嗽感冒,她都要和關(guān)爺爺捆綁。
綁的死死的,就說她一切高超技術(shù)全部師承關(guān)爺爺。
許田芯忽然對劉老柱道:“對了,劉爺爺,您得強制性將關(guān)爺爺從搓澡組調(diào)出來,要不然他一門心思想掙搓澡錢。我倆還要干別的呢,但眼下先保密。只能說,我手下的爺爺組,還有制皂姑娘組又要開工。”
還挺神秘,你個小丫頭可真是個錢串子。
眼下惹得白秀才在家傻等賣水滴鐘。
至于關(guān)二禿,劉老柱心想:那確實要從搓澡組調(diào)出來,教會大伙怎么精油開背和按腳按腿刮痧拔罐就得了,那老小子還沒完沒了啦。聽說自封自己是一號技師。
一個有手藝的人,別以為他不知道,賣青樓避孕套,快給別人讓讓崗位吧。
……
許田芯和劉老柱先回了新鋪子那里。
但倆人都沒敢出聲就躡手躡腳離開屋子。
因為白慕竟然看著其中一個水滴鐘的成品,眼圈紅了。
就是那個許田芯讓她二叔要下大力氣做的水滴鐘。
或許白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許田芯回來了,只是在假裝不知道,他需要整理情緒。
劉老柱到了外面,才小聲問許田芯:“難道他也是因為,你說的那個什么藝術(shù)、傳承和美,萬物于靈魂內(nèi)心的對話,才哭的?”
這都咋回事啊,怎么越有才的孩子越不太正常。
像他家劉靖棟,只有吃不飽飯時才哭。
他算是瞧好了,這輩子就沒什么人和事是他小兒子戀戀不舍或是放不下的,只有筷子放不下。
許田芯對她劉爺爺翹了翹大拇指,沒想到記性挺好。
而既然白慕在感慨,她還是先回趟家吧,免得嬸娘被她連累。
許田芯剛要繼續(xù)趕爬犁回村,劉老柱突然攔住。
“怎么了?”
“你滑那個回去,聽爺爺?shù)?,給大伙看看,可帶勁了?!?
這么優(yōu)秀,藏著干什么。
劉老柱還表示,他也要跟著回去,非要陪著許田芯一起炸街。
許田芯就有幸看到,狗狗們嫌棄里正爺爺,根本不聽話。
劉爺爺正拽住繩子喊著狗狗們:“輕點瘋,別給人撞到。噯?那是村里歲數(shù)最大的老太太,撞到她,我就得多個娘!”
終于跑穩(wěn)些,劉老柱扭頭探出身子還呵斥那位老太太:
“五奶奶,天冷地滑,您這么大歲數(shù)跑鋪子這里作甚?!?
五奶奶站住腳,一臉疑惑:“你說啥?”
“我說……”唉,算了,這又冒出一個耳背的,啥也聽不著。給這一村子當(dāng)里正操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