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東西南北四鎮(zhèn)將軍的軍糧,正是來自最底層百姓繳納的糧稅。
萊叔收起他的小本本,聽聞許老太一行人還是自家少爺特意下令收留的,更是臉上帶笑一副普通小老頭的模樣,極為好說話道:“走走走,老鄉(xiāng)們隨我來,這個帳里已經(jīng)沒有地方挖灶,我?guī)銈內(nèi)テ渌麕だ锿诳??!?
出帳篷時,許老太要不是有孫家小子攙扶差些被一股風(fēng)刮倒。
看眼那位叫萊叔的所指方向,許老太眼前一黑,萬沒想到目的地在那么遠。
要讓她說心里話,她真想說今晚不吃不喝也行。
但是聽聞二道河的騾牛安置在半山腰,那里還有許多軍馬和大帳,在這種天氣下,騾馬牛和帳篷都必須選定合適的地方安置才會在狂風(fēng)暴雨下安全,許老太就忍著膝蓋疼沒好意思拒絕十安和萊叔的好意??偸遣荒芊磐Γ孟耱吪H咏o霍家軍真就不管了,甚至不吃不喝好像在等現(xiàn)成飯似的。
爬山時,風(fēng)太大,許老太由孫家小子攙扶上山。
而萊叔伴著轟隆隆的雷聲也要搭把手拽許田芯,且灌一肚子風(fēng)不忘安慰許田芯說:“丫頭被雷聲嚇著啦?甭怕,咱們霍家軍的帳篷不會被雷劈,巖洞更是早就看過安全得很。你要是受不住巖洞冷,我待會帶你們?nèi)サ哪莻€帳篷里有位置,你和你祖母可以一直在那里打盹烤火?!?
十安聽到這話,突然忍不住嘿得一聲樂了。
因為就在今兒安營扎寨時,那幾位禮部官員說巖洞冷,越往里面走越冷,還不如住帳篷,反正帳篷有地釘銅頂又不會被風(fēng)吹倒。
還沒等他家少爺說什么,萊叔就在不遠處假意罵軍中小將,實質(zhì)是罵給那幾位官員聽,要不然不會那么大聲。
說你們是婦人嗎?又不會來月事不會肚子疼坐下病的,烤什么火!如此大風(fēng)眼見暴雨來襲,軍帳本就帶的少心里沒數(shù)?連中軍大帳都要用來為汗血寶馬擋風(fēng)避雨,咱們將軍也要委屈進巖洞,難道你們幾人比大將軍還要金貴不成?也不稱稱自己斤兩。
少爺趁機道,遠處吵吵嚷嚷怎么回事。
那幾位禮部官員就沒臉再亂提要求。
許田芯有點受寵若驚,她看萊叔年紀很大,之前還想讓三叔上前扶一把萊叔,沒想到對方會來先扶她,且如此大風(fēng),老人步履從容還寬慰她,她急忙道謝。
許田芯不知道的是,萊叔對許田芯的表現(xiàn)有些意外。
面前看起來才十一二歲的鄉(xiāng)下小姑娘,從露面并沒有緊張躲在人后,一路看到如此多身穿盔甲從鐵血中走出來的巡守兵將,也沒有露出害怕緊張的神情,和他對話更是從頭到尾沒有手足無措。
倒是心很細。
他余光觀察,在他剛爬山那會兒,腳下石頭忽然松動,小丫頭在那一瞬間,本能地在后面伸出兩只胳膊,就好像他萬一滑倒她能護住般,可見心性純良。接著小丫頭的叔叔要伸手扶他,小丫頭卻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是看他如履平地,他能一把年紀還在霍家軍里,又暗暗扯她叔衣袖搖了搖頭,有些聰慧。
聽說這幾位是為村里出門采買。
村里那么多人家,那么多漢子當家,村民們能選出這對祖孫倆老婦人帶著小孫女出門,又能被無論是親兒親叔還是村里那些壯漢用心照顧且聽令,可見在村里的口碑和受村民愛重程度。
萊叔忽然想起以前和手下們閑嘮嗑的話。
他曾說過家境貧寒怎了?其實咱百姓中有許多積善之家,家風(fēng)清正和美,最難得的是在有限的條件下,溫飽都不足,家中長輩仍舊用心教導(dǎo)子女,養(yǎng)出的娃子真誠待人、落落大方。
而這樣的百姓之家,要依他這些年隨自家少爺走南闖北,比起有些高門大戶里面的齷齪和所謂貴女之間用盡心思的小算計,誰品性更潔、眼里干凈高下立判。
這話或許武斷。
但萊叔覺得,或許今兒他就遇到自個舉例的現(xiàn)實版了。
因為在他離開不久后聽說,那對祖孫倆以及隨行里正,給被大雨澆得不輕的兵將送去幾大鍋糖水。
那個小丫頭的祖母,還安排村里那些小伙子幫將士們頂雨打地釘,以免一場狂風(fēng)暴雨下來,帳篷支撐不住。
十安也聽說了許老太一行人所為。
他本就想對許老太他們好點兒。
更何況里面還有一老一小倆女眷受不住一場秋雨一場寒,巖洞本就寒涼,就把多準備出來的鵝卵石命人烤熱送了去。
這種石頭烤熱后不會爆炸并且能持續(xù)發(fā)熱很久,這般用一個個鵝卵熱石當床板,上面再蓋一層干草舊衣,整晚都會暖和和。
而這些石頭還是給他家少爺和禮部那幾位官員準備的,準備得還算多,十安覺得勻出一些少爺也不會說什么。
他送完了才去向霍允謙匯報。
“他們晚上似乎沒吃飯,應(yīng)是擔心雨天不知會被耽誤幾日,怕口糧不夠用吧。卻先熬了幾大鍋糖水送到幫忙照顧騾牛的帳篷里,讓將士們暖暖身子。還在每鍋糖水分盛前,她們自己先喝幾口打個樣,明明沒人提醒,將士們也沒防她們。”
霍允謙看著輿圖問:“二道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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