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那許婆子搭上鎮(zhèn)里趙捕頭。
那天我聽那意思,有田那個長得像煙袋塞子的閨女,(煙袋塞:又黑又瘦又臟又干吧),趙捕頭竟要豁出自己獨子,讓娶那黑丫頭。
可見,許有田活著時和那趙捕頭關(guān)系極鐵。而且趙捕頭也是被征走的那撥人。
我還聽說,咱這鎮(zhèn)上人手忽然就不夠了,為啥不夠我還沒打聽出來。
總之,趙捕頭想收攏幾個見過血的做手下,他就跑縣衙要回鎮(zhèn)上當(dāng)年征兵沒死的名單,可你別忘了,你是死的?!?
劉老柱越說越上火,一口將杯中酒悶掉。
當(dāng)年他只能做到找鎮(zhèn)里關(guān)系給大兒子弄成“陣亡”。
“陣亡后”,想周邊都是村里人,誰沒事去縣里。即使真放屁趕襠有人去縣里看到張貼死亡名單也不怕。大伙都不認(rèn)字,看到他大兒掛在上面也是睜眼瞎,誰也不能知曉是咋回事。
而那幾年,他是讓兒子帶路引調(diào)頭去府城開間雜貨鋪。
還別說,藏起來那幾年真給家里掙不少,目下還雇倆伙計,直到眼下還開著。等到風(fēng)聲過了,有零星的沒死的回來了,他才讓大兒子歸家,對外說命好沒戰(zhàn)死。
“我是怕趙捕頭和那許婆子萬一哪日聊起,你村里正家大兒子也沒了,那許婆子禿嚕嘴說活得好好的……”
這話一旦露餡,當(dāng)年管的有多嚴(yán),被發(fā)現(xiàn)罪名就會有多重,這才是讓劉老柱睡不著覺的原因。
想到這:“老大,你不能在家待了,還要防趙捕頭來看望許婆子,你少與他碰頭為好。你收拾收拾,明兒就帶你媳婦孩子回府城,我不給你送信,過年都別回來。”
里正媳婦一看倆孫子也要走,心里舍不得埋怨道:“以前我要和有糧娘搭伴采蘑菇你都不讓,現(xiàn)在好了吧?想求人家都不知道從哪下口。”
里正媳婦沒說出口的抱怨還有:
這些年就怨她老頭子小心眼。嫉妒許家出個有田那樣的小子,還膈應(yīng)當(dāng)年要給大閨女說親,許有田沒同意。
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大閨女眼下在外村過得挺好的,再過二年外孫子都要成親。
而且當(dāng)年她就比她老頭想得開,那叫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兩口子過日子就圖個知疼知熱。許有田能在那么窮時沒看上她大閨女,哪里能指望供這樣的姑爺子念書,往后出息會對她一家子好?
所以她反倒沒把這事放心里,可她家這老頭子,這些年卻沒輕了難為老許家。
遠(yuǎn)了不提,就最近一次,許家那仨小子想去縣里王員外家干零工,開個路引條子,這家伙被難為的,折騰半個月之久。一趟趟來,專挑家里吃飯讓那仨小子聞飯味蹲院門口等,連口涼水也不讓送。最后還是她實在看不下去眼,勸了兩回才走成。要不然零工都不讓人家干。
“你這婆娘,眼下還說那些作甚,你是嫌我不夠心煩?”
“我不是讓你心煩,我就是想說,要是這么多年一直處得渾河,我覺得就算和有糧娘實話實說,她備不住也能幫瞞著,誰還盼著同村人都死光是怎的。
可你倒好,這些年連收人家有糧那煙袋鍋和蓑衣都壓價,你也不想想,去掉農(nóng)忙去掉本又費那么多事,一年才能做幾個?
咋就能好意思給那點銅板。
咱要是往后想打好關(guān)系,是不是要先給提點價?你看那許家二小子,眼下寧可進(jìn)城扛大包都不做了吧。
這趟老大回來可說了,府城那面早就賣斷貨,有糧那煙袋鍋還有蓑衣賣得可好了,他手巧?!?
劉老柱十分罕見地將筷子拍桌上,嚇得他婆娘眼皮一跳:
“你個四六不懂的玩意!還實話實說會幫忙瞞著,你家小子又生男娃又活著,她家最出息的死了,換你不得尋思憑啥?她不轉(zhuǎn)頭鞋跑丟去告發(fā)你就不錯了。她還會傳得滿村都是,到時候當(dāng)年有多少親屬拿著房契地契上門求咱,就會有多少人恨不得弄死咱。”
至于壓價的事,劉老柱更是覺得他婆娘腦子拎不清。
又不是只壓許有糧的煙袋鍋和蓑衣,凡是周邊有老手藝的都是一樣的壓價,要不他開鋪子掙什么錢。
要他說,那些人反倒應(yīng)該感謝他。
老許家剩下的兒子雖都沒啥出息,但是許家二小子有句話很得他心,那就是謝謝伯能收貨,沒有里正伯,鎮(zhèn)里蹲著能賣幾個。結(jié)果他家這虎娘們還幫人家先叫上屈了。
“你現(xiàn)在就去許家,就說我給她家又換個活?!弊屇窃S婆子忙起來,沒空去鎮(zhèn)里見趙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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