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場積攢的情緒,還是三位叔叔說的她太難過。
此時村道口,這里是許有田當年離家走的那條路。
許家仨有還記得他們大哥將行李捆得嚴嚴實實的背在身后,然后就是站在這里,扭身對他們笑著揮手說:“會回來的,回去吧?!?
“大哥,為何我一次也沒夢見過你。你跟我回家看看啊,咱家日子好起來了,用你埋在樹根下的銀錢。”許有糧說完就捂住臉哭了起來。
往常他不能哭,更不能提讓家里人傷心的大哥。只有今天燒紙才能痛痛快快地想大哥。
許有倉這個一向少寡語的人,突然說道:“大哥,往年村里人,都是看你過去的面子上,才會善待你女兒?!?
不當面罵他侄女是無父無母的孩兒。也會約束家里孩子們不要說那些。說了就會動手打。只因替他們大哥可惜。
“眼下,大哥,村里人會看你女兒的面子上,善待別人?!?
許有倉覺得這點才是最應該和許有田匯報的事,但是下一句還沒問出來,眼圈兒就紅了:
“大哥,你高興不?
我聽那些大掌柜們說過一句話,特意記下,叫作,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
大哥,你的女兒一定會越來越好,有一天一定會讓別人再提及你時說,你閨女都能那么出類拔萃,可想而知她的父親只會更有本事?!?
許有倉心想:而他和二哥還有四弟,就是那個會護著侄女越來越好的人。
許有銀一邊哭,一邊聽到這番話猛力點頭,大哥和大嫂指定會高興壞了,而且一定想象不出來,他們最放心不下的孩子目下有多出息。
許有銀往火堆里面扔一沓紙錢,就細數一條許田芯都干了些什么事兒。告訴侄女正見識他大哥未見過的場面,正看那些大哥曾經買不起的書籍。
“除了做皂做藥,她還會做飯了,只是大哥……我當小叔的都能吃到,你卻從沒吃過你閨女做的飯菜?!?
許有銀哭得不能自已道:“所以每次侄女做的咸了淡了不好吃,我就會想,大哥要是你吃田芯做的飯會說啥,你一定會說,真香啊,我閨女最好最厲害,誰都比不上。嗚嗚嗚……我就這么說的,代入的是大哥。”
許老太在旁邊立馬唉了一聲。
哎呀,這個小有銀真討厭。
你瞧瞧她孫女一向不愛哭,突然就哽咽起來。
無論哪面的父母,其實都沒有吃過她孫女做過的飯。
這里的規(guī)矩,不讓父母給子女燒紙,女的還不準去上祖墳。不過,像高滿堂那種,包括現代的許家,哪能講究那么多,可見凡是規(guī)矩都要因人而異。
好在古代許家還有這么人燒紙,許老太就沒有動手,始終站在圈外兒看著。
這不嘛,她看這仨臭小子哭起來沒完了,還給她孫女也惹哭,不得不提醒道:“行啦行啦,明天就過年,你沒看這錢燒得都不旺嘛,別只顧得哭,快捅一捅,喊一喊收錢啦,別總聊那些不好的,凈整沒用的,說點喜慶的?!?
這時的許老太心里真泛起嘀咕了。
咋整的呢?
今天兩場給兩面兒子燒紙都不像給別人送錢那么旺,又是趕巧了?只要給兒子們燒錢就正巧風往另一個方向吹,旁觀又有柴火垛遮擋?
真是怪了事兒。
許老太伴著許有銀給許有田報新年菜單的功夫,特意拽出些紙錢燒著往圈兒外扔扔,這就是民間講的夠路過小鬼收的,別搶正主錢財,免得火不旺。
而眼下火都要滅了,許有銀還沒有嘚嘚完:
“……鍋包肉,大哥,你沒吃過。其實俺們也沒正經吃過,只在客人們吃完剩點兒菜湯,掰塊饅頭蘸點里面剩的胡蘿卜絲和香菜蒜沫,味兒可好了,酸甜的。
倒是三哥不稀罕吃,說不喜甜口。
哎呦,大哥,你要是還在,一定會踢我三哥兩腳。你說他是不是變了?以前咱哪里知曉飯菜有那些口味,終于知道甜味了吧,三哥還整個他更喜辣的。挑上口味了還。
這回娘說,年夜飯會正兒八經給家里做一回。所以大哥,剛剛二哥說的讓你回來一趟,別找侄女和娘,她們一個身子弱一個歲數小會害怕,找我們哥仨上身。
我們當弟弟的就這時候能出點力,咱一起吃口鍋包肉唄。你也嘗嘗,娘有了好食材后真正的手藝。
而且咱家就是靠這個,商隊竟然舍近求遠跑到咱屯子過年。”
許有銀望著灰燼站起身,一點兒火光也沒有了,可他還沒有說完。
許老太瞪著他。
大伙要被凍透了,小有銀,你要絮叨到天亮啊,你到底走不走?!
“娘,今年還有凍柿子沒說呢?!?
前不久他三哥在鎮(zhèn)里買三十文一斤只有兩個,他們特意到府城批發(fā),二十文只能買兩個也很貴。
侄女說,過年必須一人吃一個凍柿,還要一人吃個石榴。許有銀尋思事無巨細要和大哥匯報。
許家一行人從村口往回走時,還遇到不少村里人在等待。
因為大伙要等許家的車輛一起去商鋪洗個大澡。正好這時辰客人們不用澡堂子。
知道村里人是怎么形容許家燒紙的嗎?
“艾瑪,你們家比我們早到不少時候,可是連我們家都燒完了,還進院又是打水又是翻找灶王爺給擺出來,忙乎一溜十三招,你們家居然還沒有燒完?!?
服了。
要讓有田在那面富得流油當大地主?。窟@把老許家真是可著勁兒的給那面送錢。
整得大伙等待的功夫回家取笤帚,把村里路面清雪也給掃完了。
許老太匆忙間擺手說:“還要再等一小會兒,進屋喝口水,再囑咐我們家老太太,今晚干點兒啥活就來?!?
許田芯回家時,老老太和招娣,還有眼睛哭得有點兒腫的林月都在關心地看向她。
大月大鵬他們早在一個時辰前就燒完紙了,也沒輕了哭,不停地磨嘰現在的幸福生活,抓緊在火光最旺時讓爹娘保佑許家。
而現在,大家是有點擔心田芯會不會過年想爹娘。
許田芯挽尊:“誰哭啦?我是被我小叔氣的,他竟然說我做飯不好吃?!?
許有銀被老老太拍了一巴掌:“那是不好吃嗎?那是她做飯非常磨蹭。”
一家人拿好洗澡東西要趕車去鋪子,許家人不知道的是,念念不忘,終有回響。
遠在烏拉部落,也就是現代俄東南部領土境內。
有一位左腳被砍斷的鍛奴,正在接過旁邊人給他的餅子:
“頭兒,發(fā)的終于不是黑面的干糧,也算是過年了。在咱們那里,明兒就是新年。聽說他們這里人今日也很高興,正燃起篝火討論誰家有多少牛馬羊用來互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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