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二嬸和哥哥們還有田芯不是那樣的人,我又不是沒在這里端過飯碗。
但是萬一心有點不痛快,你在這個家只會為難。別忘了你將養(yǎng)老田地給了我家,沒給我二嬸,卻在這里吃住。
再說那日,你給我哥,也沒換來好,還讓我娘出去串門子好頓講究?!?
當時她就著急問咋回事。
也就是說,那碗粥和雞蛋直到招娣離開也沒動。
啊,老老太想起來,也別說啥都沒拿。
招娣看到田芯放桌上的書和寫過字的紙,眼巴巴地看了好一會兒。
招娣就拜托她和田芯說說:能不能將寫過字不要的紙給兩張,不認識念啥也想對著畫。一段日子給兩張就行,當作是個念想。
然后她看到招娣快出大門了,給那孩子又叫住,芹娘那屋里就有。
自打芹娘有了身子就和美壯一起,朝田芯要寫過字沒用的紙積攢起來,說什么身子重的時候,不能干活了,想要照貓畫虎練字。
所以老老太給了招娣東西,幾張許田芯寫著村里各家姓氏的紙。
回想這些,老老太扒拉一下坐在前面幫她擋風(fēng)的漢子:“你是去鎮(zhèn)里賣貨的吧?賣啥,筐里還有沒有剩,我看看?!?
“就是家里孩子們秋日積攢的凍果子,我去鎮(zhèn)上找活干,婆娘非讓帶上順便賣賣?!?
漢子有點不敢相信,這老太太家殷實,能看得上他便宜嘍搜的酸果子嗎?
老老太買了,分成幾個小包揣進包袱里下車。
心想:為了招娣,她也不能直接登門掐架。她需要先拐到谷素芬講究她的那幾家串門子,就假裝是從那幾家聽說的。
而串門子不能空手去,還要為了二道河這個家的名聲。
“大娘,您老慢點兒?!?
“噯噯,過年洗澡都去哈,到了那里提我咋不好使呢,俺兒媳指定能給口熱水喝,回見啦?!?
老老太笑哈哈和半車人擺擺手,表現(xiàn)得那叫一個親和。
轉(zhuǎn)回身就板起臉,又徒步走一炷香時間才進許家莊。
進村前,她將頭巾子特意往下拽拽,露出半張臉,又抻抻今日特意穿的好衣裳,一個補丁都沒有,開啟各家串門顯擺那面有多孝順之旅。
其實這次讓老太太最最動怒的是,谷素芬竟然敢對別人說,有倉背上的傷,不知道是在哪惹禍了,被笞鞭過。
招娣那孩子不撒謊,告訴她,谷素芬與許家莊村里人嘮嗑的原話:
“你不知道,聽說那面三小子在外面惹禍被鞭笞,孩子爹聽完可惦記了,連著兩宿沒睡好。但咱也不敢跑去問吶,誰知道里面有點兒啥事兒?!?
“你弟媳婦家里,到底起頭是咋發(fā)家的?”
谷素芬那副死出,老老太不在現(xiàn)場都能想象出來:
“呵呵,咱不知道,家里當初可窮了,還我老婆婆那二兩養(yǎng)老銀錢,要不是我老婆母登門去討要,都不還吶,借一年多快兩年。
你說,我老婆母快七十歲的人,攢的那點過河錢多不容易。那年,那是撕開棉褲芯兒往外掏還帶著熱乎氣,就不還。
后來那面我弟媳和我婆母對著掐腰干,給老人氣病一場,我家給花不少銅板抓藥看病。雖說把銀錢給過來了,但是你不知道,當初還是站在大門口抹眼淚,恨不得現(xiàn)借,讓二道河好幾家給湊。
然后轉(zhuǎn)頭我回趟娘家的功夫,聽說那面就發(fā)達了。
我還納悶?zāi)?,咋就幾日功夫變成這樣。
而且起步正缺花用時,人家從沒登門向我這嫂子開過口。以前可經(jīng)常打發(fā)那仨小子來俺們家蹭飯。
過后咱實在人,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怕來我家串錢,有眼下這種好日子怕我們沾光。
要不說她家三小子被鞭打,咱根本不敢多問吶,咋發(fā)家的,咱這最最實在的親屬都沒搞明白,怕被鞭打里面也有別的事兒?!?
谷素芬還告訴來家串門的婦人們說:
“而且俺家老太太在那面不當家,這趟我家有書去,我才知道孩子她奶在那面過的是啥樣日子……
反正哪像在我家,說一不二。
我也是沒啥大能耐,不如我那弟媳婦有能耐,咱就得聽婆婆的,讓站著不敢坐下。
你不知道,給有書點吃的,還不是啥好的,就一塊骨頭沒兩塊肉,竟然讓藏起來吃。戧風(fēng)冷氣的天,一會兒讓屋里炕下蹲著吃,一會兒要端盤子跑別屋。
走時,俺家有書還說,奶,趕明再來看看你。
老太太愣是被那面的丫崽子盯著,一句話也不敢應(yīng)。”
對方問:“既然在那面看臉色討生活,你們咋不給老太太接回來?”
谷素芬說:
“孩子他爹特意接過,可老人她……反正多了就不說啥啦,只一句話,你們覺不覺得老人也勢利眼。
手指是有長短的。
那面日子過的好,讓她有面子。寧可在那面幫干活做牛做馬看臉色,也不愿意在這面。
而且你們不知道,不止我那弟媳厲害。那面的小孩子也是個茬子。
曾孫女盯著太祖母,太祖母得小心賠著笑臉,你說這小小年紀的,唉!
孩子他爹昨下黑,氣得睡不著覺時還說,就算那小丫頭認識再能耐的人,甭管多大的官,一個晚輩也不能作威作福,被教得沒教養(yǎng)啊。
十里八村那位白小秀才公,甭管啥時候遇到長輩都點頭,聽說在家還給長輩端洗腳水。
這個可好,可能也是女娃沒啥大見識,突然被人高看一眼抖擻起來,那合著將來嫁妝帶的厚,也得跑婆家頭上拉屎唄。
不知道我那弟媳婦咋給教的,要不說這沒爹娘的孩子還是有些……嘖,那得用點心教是不是。”
老老太深吸一口氣,強咽下又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老血。
只有被官府人打才叫笞鞭,谷素芬那個賤貨,賤人,欠挨嘴巴子的,那些話是想要暗指什么?!
還竟敢這么瞎編排二道河那面的家。哪個都被講究一遍。
亂家的東西,老大和有書,這次她也看清了,一個被窩就躺不出兩種人!
老老太想起田芯對她說的話:太奶,你也該為我們家想想了,你對那面好了幾十年,現(xiàn)在該為我叔叔們多著想。
她不能再捂住大兒子家的臉面,坑著小兒子家。
老老太推開村里嘴巴大的婆子家門:“五妹子。”
“老姐姐,你咋回來了,哎呦,胖啦,穿得我的天吶,你不開口,我都不敢認?!?
“進村就拐你這了,好久沒見很惦記你,嘮嘮呱。能不胖嗎?在二兒媳婦那面,啥好吃的他們都往我嘴里塞。不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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