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無非就是大哥活著時,村里人看在他們大哥有本事的面子上,他們哥仨淘氣也被說成有出息?,F(xiàn)在闊別多年后,大侄女又接茬讓他們借上了光,甭管去哪里都被高看一眼。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他們哥仨挺有福氣的,許家二有很是知足地琢磨道。
而許家二有不忘初心的做法就是,沒舍得花用于東家給的一兩銀錢去酒樓吃頓好的,更不舍得用侄女給的差旅口糧費。
他倆找個路邊攤,要碗熱乎乎的菜湯,一人一半,又配了兩個大餅子,連個咸菜都沒要,這就是一頓飯。
現(xiàn)在外面甭管多好的飯菜也吸引不了哥倆,忍到回家吃唄,娘什么都會做,比外面好吃。
許有銀喝口菜湯,忽然嘆口氣道:“這趟花錢花的,我從沒有拿過這么多銀錢還給花出去,花錢比過年燒紙錢還快。”
又道:“三哥,娘說讓我下趟和你一起出門送貨,但我不想跟你去。你不如在村里挑一個力氣大的作伴?!?
“為何?!?
“我怕你還沒回來,商隊就來了。二哥和二嫂都嘴笨,讓怎么干活都沒說的,可論張羅事,他們還得練。我怕家里忙不過來。再說雖然是和劉家一起開澡堂子,但是咱家總要出個人吧,男人來回進(jìn)的屋,端個水啥的不能讓田芯去?!?
“成?!?
“那你吃完沒?走吧,我看街對面有家成衣鋪子,咱倆先去那處打個轉(zhuǎn)?!?
“去成衣鋪子作甚?”
“我怕你到了府城會亂買,我眼光比你和二哥強(qiáng),先幫你訂下顏色。”
許有倉心里吐槽,老四就是自我感覺太好,卻也跟著去了。
因為白慕勸許家哥仨,該收侄女的工錢就收。
收完再花用在親人身上不就行了。
許家三兄弟認(rèn)為白慕最有資格說這番話,白家就是晚輩比長輩有出息,如若不出意外,將來晚輩要照應(yīng)長輩。而白家又很是抱團(tuán),那就說明無論是長輩還是有出息的晚輩,已經(jīng)有了相處的經(jīng)驗。所以他們就聽取了。
而且白慕還對他們哥仨說過這么一番話,說田芯多奇志,不愛紅妝,心思不在那些花里胡哨的事上:
“她有夢,不止于心動,更將夢在一步步付之行動。眼里有山河萬里的姑娘,眼里就從沒在意過那幾身衣裳?!?
這番話,說實在的,當(dāng)時還給他們哥仨說的云山霧罩的,要不是白慕給舉例說,打比方,他們家田芯更愿意做,大手一揮給一群志同道合的姑娘們發(fā)衣裳的人。他們這才聽明白,那確實是。他們家田芯偶爾有點匪氣在身,有望招招手就拉起一支隊伍。
白慕勸他們哥仨:“但她不在意,你們當(dāng)長輩的掙了銀錢后給打扮打扮,畢竟連左翼將軍都說田芯小小年紀(jì),應(yīng)該穿漂亮些。不信到時你們給置辦上了,她會不穿。她只是不耐煩把心思用在這些事上?!?
所以許家仨有茅塞頓開,忽然有了目標(biāo)。
對啊,能給女兒家花用的地方太多了,這事不能總指望娘和二嫂。
娘忙,像家里頂梁柱般當(dāng)男人一樣在支撐一切,以后開鋪子只會更忙,留意不到這些小事。而且娘的眼光真不好,他們哥仨怕挨揍才沒敢說實話,你瞅瞅這次給侄女添置的冬衣,就那么一小塊鮮亮的,剩下全是黑不溜秋的面料,那好不容易花次錢挑的都是啥呀。
聽說娘在府城鋪子里,還是從清晨挑到日暮,最后挑回來幾塊拼布。怎么的,必須身上多黑布,才能牛鬼蛇神都不怵嗎?
至于二嫂,她自己都不知道愛美,現(xiàn)在臉上抹的油是田芯催著讓抹的,想必還要等二哥掙得多點操心給打扮呢。
那么從田芯這里掙了銀錢后,就由他們?nèi)皇迨鍦惙葑咏o侄女添漂亮衣裳,將來要是掙得多呢,還給買頭花簪子。
大家產(chǎn)給置辦不上,那要靠娘。
小來小去的慢慢置辦不起還完了呢。
比方說這次侄女會給發(fā)的銀錢,還有于東家賞的一兩吃飯錢,以及許老二那里掙得多,許老二說了,他給出一半,完全能給侄女置辦兩套極好的。
成衣鋪子里,許家兩兄弟很是招人煩,干看不花錢。
這不是惦記讓許老三去府城買嘛,那里便宜。
許有銀是來看顏色挑布料:“就這個還有那個顏色,記住沒,三哥,侄女穿上指定美得很?!?
一套橙色,果粒橙那么黃。
一套粉色,還不是嫩粉。
本來許有銀挺喜歡水粉色,可是看過趙大山媳婦那件粉棉襖就覺得不咋好看了,所以他選的粉色是現(xiàn)代七八十年代用的那種粉色衛(wèi)生紙的粉。
許有倉一邊附和說好看,他記下顏色不會買錯,一邊補充意見,“你摸那料子不行,要買綢緞,侄女稀罕滑溜的?!?
許老三是親眼所見,侄女在府城鋪子,對著幾塊滑溜面料,眼睛瞪得滴溜圓。
“你倆看夠沒?”
“夠了夠了,謝謝掌柜娘子?!?
在出差二人組心滿意足,終于打道回府,趕往自己所在鎮(zhèn)時,二道河村再次迎來了將軍。
現(xiàn)在鄉(xiāng)親們看到身穿盔甲就激動,好像看到了白給一百二十兩。
“田芯啊,田芯,家來且(貴客)了,快別看狗了?!?
這趟兩位男將前來,卻不是來住宿吃飯,當(dāng)然也不是白給一百二十兩,而是來送香皂定金。
賈萊被呂巖嫌棄了,呂巖回到駐地就像在和賈萊閑談般告訴道,香皂她見過,特別好,聽聞還要給貴得皂角雕花裝木盒。農(nóng)家姑娘兩千塊皂鋪地上,空著大半個屋子。
賈萊立馬聽懂,空著大半屋子,說明原料錢跟不上了。換別的供貨商,那和他們將軍府有什么關(guān)系,他們將軍府向來只發(fā)文書就可以訂貨,從不先交定錢??尚∮岩乩剞k,他忙得分身乏術(shù)就忘了,就像呂巖提醒的那句,那是位農(nóng)家姑娘。
所以,此次押運五百兩訂金,軍將送來一個小箱,打開全是銀元寶。
可見,帶有霍字的軍餉銀元寶,在北地這一片花用,就是從許家最開始往外流通的。
許田芯心知,八千塊香皂全部交貨才八百兩上下,賈爺爺在照顧她。她急忙給來人寫下收條,還按個手印。
等到這幾位將士離開后,村里人都沸騰了。
聽說許家田芯做皂掙錢是一回事,親眼見到錢又是另一碼事。
好些鄉(xiāng)親們熱烈討論,尤其是嬸子大娘奶奶們干活時不忘研究,田芯畢竟是個孩子,她掙這么多銀錢可怎么花啊。
想必……
別想必了,誰還不會花錢啊,花沒了。
“啊?!”
“田芯咔咔給她奶懷里塞兩個大元寶,讓她奶一個用來還賬,一個用來摟著。然后聽說等她三叔小叔到家就會出門再給她追定三百兩貨錢,花啊油啊都要添置。最讓我心都跟著打哆嗦的是最后那一百兩,你們猜田芯干了什么事兒。”
倒也不是說全花完,只是最后那一百兩的大頭花了出去。
小姑娘手里現(xiàn)在只剩下個幾十兩,聽說要留作發(fā)工錢。
“干了啥?”
“人家田芯根本沒和任何人說,直接找里正弟弟,又找的她鎮(zhèn)亭伯伯辦手續(xù),咔咔就給她三位叔叔一人買輛牛車。許老二現(xiàn)在正蹲在牛車旁邊哭呢?!?
“哎呦我天,我眼淚都下來了,這侄女可真不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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