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換作一年前,朱家伯母聽說朱興德又得了個閨女,她能笑死。
愛生啥生啥,生不出來才好呢。
生不出來,老爺子就不用偏心了。
到時,朱興德老了需要抬臉哄著她幾個孫兒,要不然誰給他養(yǎng)老、誰給他將來扛靈幡啊?
但是自從朱興德將她幾個兒子安排的明明白白,自己混好了還不忘實(shí)心實(shí)意拉拔幾位哥哥,讓她在十里八村成了另人羨慕的人,朱家伯母這才拿朱興德真當(dāng)侄兒對待。
那叫打斷骨頭連著筋。只有血緣關(guān)系,才能做到如此程度。
所以朱家伯母真是替朱興德著急。
她尋思著:
養(yǎng)兒為防老。
德子歲數(shù)不小了,算上剛下生的才倆孩子,還不是兒子。
等到生出兒子那天,再將兒子養(yǎng)大到能借力幫家里干活了,德子那得多大歲數(shù)啦?
朱家伯母很失望,又不能當(dāng)著送信人的面前表現(xiàn)出來,她畢竟不是正經(jīng)婆婆。
前頭還和朱興德鬧的挺不愉快。
有些該操心的話,朱老爺子能念叨,她卻不能直白的說出來,容易讓侄兒和侄媳婦誤會。
“你坐,坐,我去給你下口熱湯面條先墊墊肚,辛苦你跑一趟了,他爺應(yīng)是快回來了?!?
朱家伯母強(qiáng)撐著笑臉,心里再不高興也不能讓送信的回村胡說八道。生了丫頭,相反咱家面上更需要對人熱情些。
要不然咋整,還能給塞回去嗎?
只能做到肉寧可爛在鍋里,也盡量別讓外人看笑話。
朱家伯母借著下面條的功夫,找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雞蛋、紅糖、小米,足足裝了一大筐。左家缺不缺這些東西,她朱家也是要拿的。
……
朱家伯母沒撿笑,朱老大媳婦汪氏,聽說小叔子家又添一閨女,她卻躲在屋里憋不住樂了。
比咱這幾房日子過的再好又如何,你看還是沒兒子吧。
汪氏一邊樂呵呵劃拉炕席上的灰塵,一邊自自語道:
“該,要我說,就是心眼子太多被綴住了。
老天爺不稀罕那太聰慧的。讓你縱有天大本事也要學(xué)會認(rèn)命,不讓你生兒子,你就是生不出來。
要不然能有那么句話嗎?老天爺啊,他疼憨人。
要是你要啥有啥,四眼叫齊的,那別人還活不活啦?俺們還過的有沒有盼頭啦?啥好事都被你攤上,你是太陽呀?!?
要說,汪氏恨朱興德和左小稻,那是胡扯。
沒到那程度,不至于。
她這純是嫉妒羨慕,痛快痛快嘴罷了。
小叔子媳婦左小稻現(xiàn)在是有好娘家,在娘家待著。
朱興德還不像朱興昌似的,動不動當(dāng)外人面前斥媳婦,讓媳婦沒面子,相反很拿弟媳婦當(dāng)寶貝似的。看的她眼熱,同樣是女人,不一樣的命。
最讓人嫉妒的還是小兩口年輕有錢。
如若不出大意外,汪氏覺得,她和孩子爹這輩子哪怕干活累死,攢一輩子錢且一文錢不花,恐怕也比不過小叔子一家的日子。
總感覺被壓著一頭。
眼下這屋又沒別人,所以就自己嘟囔兩句怕啥的,權(quán)當(dāng)散心了。
意外就是在這時發(fā)生的。
蘭草一把推開門:“大嫂!”
“艾瑪,嚇我一跳。干啥呀,要吃人吶?堂屋還有外人在呢?!?
“你說的那是啥話。有別人撿笑的,有你這個當(dāng)嫂子的撿笑的?我大哥挨打的事你忘啦,是我四哥幫忙,大哥才沒事。家里二哥三哥體面的差事也是我四哥安排的。包括你現(xiàn)在釀酒掙的錢,全是由我四嫂娘家發(fā)錢。你這等于是端著別人飯碗,背后還說人壞話,瞅把你給樂的?!?
汪氏怕朱老爺子、怕朱家伯母,對朱興德和小稻的外婆也很是打怵,但那可不代表她會怕眼前的小姑子。
要知道,她男人朱興昌要是給她惹急了,她都敢還手對打。絕不是被按在炕上挨揍不敢吱聲的性格。
“你給我小點(diǎn)聲!
里挑外撅的,很怕別人聽不到是不是?
你還有臉說我?你大哥是因?yàn)檎l挨的打,那不是你因?yàn)楦闫菩瑔???
蘭草被氣的臉通紅:“我在和你掰扯,你不盼我四哥好,你在胡扯些啥。”
“我咋不盼著你四哥好啦,誰告訴你生丫頭就是不好了?”
“你……你睜眼說瞎話!”
“我瞎不瞎的,輪不到你一個被休的小姑子管,我生的娃,他姓朱,我也是朱汪氏,將來要進(jìn)老朱家祖墳的人。你又是個啥,你個外人,少摻和我們姓朱的事兒?!?
汪氏又一挑眉,兩手叉腰繼續(xù)挖苦道:
“在婆家你要是有和我大小聲的本事,你能被那婆家打的人不人鬼不鬼被抬回來嗎?
就屬窩里橫的東西。
管好你自己就得了。
你當(dāng)我樂意沒事提你那些爛眼子事呢,我都嫌棄磕磣。
我呸,賴在娘家,先是害得親哥哥頭被砸開瓢,將來還得讓你幾個侄兒給你養(yǎng)老唄?
將來你大侄成親,新媳婦問,那是誰?。?
那是我被休回家的姑,聽聽,賴在娘家可仗義了。
現(xiàn)在又要攪合兄弟不合!”
到這時,蘭草已經(jīng)被汪氏胡攪蠻纏氣哆嗦了,渾身打起了擺子。
汪氏站在炕上,用笤帚疙瘩指著蘭草,又給了致命一擊:
“你四哥再咋地,人家有倆親閨女,大不了將來學(xué)他老丈人,把別人的兒子拐回去當(dāng)孝子賢孫。你又趁個啥,連個男人都不趁,別說孩子了,你操心操心自個得啦。我告訴你,蘭草,回頭你要是敢傳出去,惹的一家人不消停,你幾個侄兒就會恨死你。”
說的似乎有道理,蘭草哭著跑出了門。
她不僅不趁男人沒有孩子,而且那事兒成了她一輩子的黑點(diǎn),無論事情起因是不是她能控制的,只要在娘家待著,幾位嫂子就能拿這事兒說嘴。
汪氏望著被摔的叮當(dāng)響的門,眼神閃了閃。
好像說狠了,小姑子過后不能和婆婆哭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