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在快要路過夢境里的高寒村,在離高寒村還有三十多里地時,他就很糾結(jié)。
夢里的高寒村,死傷一大半,因?yàn)槟莻€村落在山腳下,居住的人家格外多。
那個村里的人也多,由于雪崩,大致夢里死傷百十多人。
眼下,朱興德已經(jīng)帶著隊伍用平行路線的走法,繞過了高寒村,沒像是夢里那般,抄近道穿過那個村落,這回他選擇寧可被查驗(yàn)難為一番、要交點(diǎn)過路稅進(jìn)了鎮(zhèn)。也不差一天兩天的銀錢,打算在鎮(zhèn)上的客棧休整。
也就是說,他能躲過雪崩。
“姐夫……”最了解朱興德的人是羅峻熙。
羅峻熙一看他大姐夫,連捧著羊腿都像是沒了好胃口似的,就猜到姐夫又想管“閑事”。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咱不知道的情況下,那也就算了。
可是明知道哪里哪里要雪崩,離咱這里就幾十里地的距離,即將要發(fā)生死傷好些人,心里就會有些不安。
朱興德咬了口羊腿,像是在勸自己似的,自自語道:“我就裝作不知道。那別人沒做夢,只有我做夢,我就有義務(wù)管???我憑啥啊。我又不是縣太爺。我對誰也不說,誰知道我會做夢?”
羅峻熙看眼姐夫,順著毛聊天:“……嗯,對。”
朱興德繼續(xù)嘟囔道:
“再說我到了那個村里咋說???你看秦家就是個例子。
那時,只為攔住那對夫妻和幾位仆人,就要派出去十多位兄弟看守,整的咱家,最后那兩輛車上酒壇子有碎裂的,這叫啥?這就叫純屬沒事兒給自己瞎找事兒。
秦家那兒媳婦當(dāng)時罵我,腦子有病,我可是聽見了。
雖說最后秦家挺仁義,又是吃又是喝的挺講究,熱心招待了咱一番,好像是扯平了似的。
實(shí)際上,人家過后要是不感謝,我并不意外。峻熙,這就是人性。我們不能總想著人性好的方面,對方仁義感恩,那是人家自己的人品。咱做好事兒前,最好不要期待對方能給等同回報。
倒是要先做好心理準(zhǔn)備,也許幫,還落不下好呢。
就可想而知,我去高寒村,面對那么多不認(rèn)識的村民,能勸住那么多人趕緊撤離嗎?我讓人家搬家,人家就能聽我的?”
羅峻熙實(shí)話實(shí)說:“夠嗆。”
他是以自己代入。
打比方游寒村要是忽然來幾個外地人,嚷嚷喊著山上要雪崩啦,趕緊撤離,他想五爺爺恐怕會將人帶走,迷信一些的人,會說你是在咒我們。
朱興德看一眼羅峻熙,還強(qiáng)調(diào)道:“我還不太會撒謊?!?
對于這一點(diǎn),羅峻熙保留意見:“……確實(shí),我也不會撒謊,咱家都是實(shí)在人?!?
以上,分析的頭頭是道,那些話好像還有回聲在耳邊呢。
晌午,朱興德卻帶著二柱子沒了影子。
可能覺得太打臉,朱興德只喊來手下兩位小弟,盡心在鎮(zhèn)上看守車和酒,休息時間不要懈怠,囑咐一切聽從羅峻熙的話,然后趁著羅峻熙在客棧補(bǔ)覺的功夫,給羅峻熙留下一封信件。
就那么靜悄悄的留在炕邊。
信上,不會寫的字帶著畫,大圈圈套小圈圈的,一看就是朱興德的風(fēng)格。
朱興德說的很樸實(shí)。
他在信里對羅峻熙說,“我不想坐臥不安,所以為心安,我想去試試。”
大姐夫明明是個很啰嗦的人,出場獵野豬前,屬他廢話最多,恨不得裝作是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在喊正氣浩然的口號,那是個極為要場面的人,卻在干這種大事時,只留下寥寥兩句。
大姐夫還明明是個聰明的人,嘴上一遍遍強(qiáng)調(diào)著,他從不干賠本的事兒。最有力的證明,就是一個姓的老朱家分家,他親堂哥們都沒有占到他的便宜,就更不用說別人了。他憑啥要白白幫別人???
那樣活著多累。
還常常不服不忿地說,這世間生活如此艱難,有幾人曾憑白幫過他。
可是,你再看看大姐夫干的事兒。
連朱家?guī)孜簧┳佣荚趻赍X,朱家大伯母現(xiàn)在說句不好聽的,被大姐夫一頓操心安排,朱家伯母愣是成了比外婆還享福的人,外婆還要釀酒呢,那位朱家伯母卻每年九兩銀錢孝敬,就在家閑待著,那叫一個滋潤。
羅峻熙很想說:姐夫,你明明全都看懂了,為啥就沒做你嘴中嚷嚷的聰明人呢。
羅峻熙攥著信,推開客棧的小窗戶。
這里是個拐角,為省銀錢,其實(shí)看不著啥景,可是他卻好像透過這簡陋的窗戶,看到了很美的景色。
他想作詩,想將此刻對大姐夫朱興德的感慨,融進(jìn)他的詩畫中。
可是他沒空。
羅峻熙利索出門,尋來四位手下,讓他們必須出鎮(zhèn),做出一副去了趟高寒村的假象。
但實(shí)際上,不敢讓這幾人,真就靠近那個會雪崩的村落。
姐夫知曉哪里會出事,就算去勸說,想必也會繞開。
而他派去的這幾人,卻不能真讓靠近,怕注意不到萬一出事。
至于為何要費(fèi)勁做這種假像。
羅峻熙出門了,來到鎮(zhèn)上的書肆,尋找關(guān)于災(zāi)害涉及到雪崩前狀況的書。
他想著,先把這些雪崩癥狀了解透徹,一旦姐夫那面被抓被冤枉,甚至?xí)[大鬧到官衙,接下來就由他來頂,用知識來告訴大家,他們是因?yàn)槁愤^那里,發(fā)現(xiàn)了有可能會出現(xiàn)雪崩的狀況,所以他大姐夫朱興德,才會好心去往高寒村“胡亂語?!?
而在羅峻熙翻看書籍時,朱興德帶著二柱子已經(jīng)到達(dá)會出事的村落。
只看,他倆穿的特別好,騎著馬,穿著一套官吏的衣裳,且二柱子手中不僅有把大鐵耙子,他還有個破鑼。
哐哐哐一頓亂敲。
“縣衙有令,迅速從山下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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