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那是個聰明人。
越接觸越能發(fā)現(xiàn),別看是普通出身卻進退有度,情商很高。
而如此家長里短的事情,讓新任知縣似乎看到了左家小院兒??吹搅酥炫d德的另一面。
想想這幾日,朱興德岳父岳母、小姨子在后院照顧他衣食住行,朱興德的兄弟們不眠不休的守著牢房,朱興德本人也是他一個指令就會將事情做的極為妥妥帖帖,一切為他著想。
新任知縣對于左家印象更好了。
“我身邊有墨竹,等他回來,你和他好好學(xué)學(xué)。那你,就叫樂竹吧。”
故事講的好,講的極為自然,一聽就是真的,賞。
新任知縣都走出十幾步了,左里正的小孫兒才反應(yīng)過來。
他有名字了,知縣大人賞的。
賞名說明要留下他啦。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睒分癖韧8摰呐苌锨?,跟在他主子后面大人長大人短的,嘴甜的膩歪人。
連左里正的兒子都被賜名了,這就說明有些人到了,有些人也該走了。
一車車奴仆、家丁抵達縣衙。
白玉蘭和左小麥肩膀挎著包袱。娘倆對視一眼笑了笑,任務(wù)完成。
白玉蘭心想:以前從不敢想,她一個鄉(xiāng)下婦人有一天能給知縣大人做飯,大人吃的還可好了。一頓三碗飯。
回頭到了村里閑下來,她可有聊的,要好好告訴村里的那些婦人,咱們永甸縣的新知縣為人好、除了愛換衣裳被褥再沒別的毛病,已確定就是京城人,綢緞衣裳就足足有兩柜子。知縣大人年紀(jì)輕且長相俊。
嗯,以前她只敢在夢里想想,直接做知縣大人的岳母,沒想到小女婿那里八字還沒一撇,她就已經(jīng)住過知縣大人的后院廂房。
可見,新知縣大人從沒將她們娘倆當(dāng)作仆人,幫忙就是幫忙的。
她們敬重新知縣的同時,新知縣對待她們也沒什么官架子,想必將來一定會是老百姓的好官。
永甸縣的蒼天終于亮堂了些。
白玉蘭和小麥要離開縣衙后院,左撇子在前衙也感嘆了起來。
沒錯,他也要走了。
左撇子萬萬想不到,他竟然能有一天來回穿梭官衙牢房。
他現(xiàn)在都能回村顯擺,他知曉哪個牢間條件好有窗戶,蹲進哪個牢間里條件刻苦,還有哪些刑具都是怎么用的,有能給手指頭夾成斷指的,還有板子帶木刺能給人拍的屁股稀巴爛。
總之,這地方,老百姓上門敲鼓都要挨打,他卻如履平地,而官衙里的那些刑具,他就是用不著。要是能用到,他都能自制。
真是開了眼界。
……
新任知縣和朱興德對話如下:
“其實你岳母和你妹子是可以留下的。”
朱興德笑著回絕了,聽話聽音,知道大人心里是念著咱家人這些日事無巨細的照顧,這就可以了。
“謝謝大人,家里有病人、有老人、有三歲的小孩子,還有大著肚子的,屬下的小妹夫還要接著科舉,也需要人照料。另外,家里還要釀酒,更是離不得人。”
明明離不得人,卻舉家出動來了。
“你家還釀酒?”
“是的,大人。”然后朱興德就不說了,都不帶多介紹的。
“回頭送來兩壇。”
至于想留下白玉蘭和左小麥繼續(xù)做飯的事情,新任知縣也就沒再說什么。
更沒提出給賞錢。
感覺上很摳門。
可朱興德心里卻很高興,繼續(xù)聽知縣大人對重刑犯接下來的安排。
朱興德高興于沒給賞錢,這說明沒拿咱家人當(dāng)上不得臺面的下人。
有時候給銀錢,算的清清楚楚才是不好的結(jié)果。
而咱家,一個泥腿子家庭,并不想和知縣大人算的太清楚。
咱們“不明不白”才好呢。
朱興德更高興于知縣大人那句送兩壇酒,聽聽,是送。不是買。
可通過接觸,大人是那種會占老百姓便宜的人嗎?不是。
聽左里正的孫兒還有岳母和小麥都說過,知縣大人生活很講究,襪子都是咱家不舍得買的緞布,那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人。
那么,這說明啥?
大人不是為占便宜貪咱家的酒。
而只要送來,大人就不會白喝。
不白喝又不給錢,只能說明會給介紹大客戶,甚至想美一點兒,大人心中已經(jīng)決定會在別的方面補償他家,連著他岳父岳母小姨子這些日的幫忙都算進去。
朱興德心想:你看,這就是講究人,連著賞咱,都帶著深沉。
深沉好啊。
他稀罕這份體面的深沉。自己也該學(xué)學(xué)這一套。
在這日,左撇子他們回家、新任知縣的小廝家丁、護衛(wèi)們來了后,縣衙又發(fā)生一件大事兒。
官大一級壓死人。
府城來了傳令官,命新任知縣兩日后升堂審案。
到時府城會來三名官員陪同一起審理。不過,主審還是新任知縣。
畢竟不換地方,在永甸縣。
給新任知縣氣著了。
這一看就是府城那里有人不干凈,害怕了,恨不得馬上斬了梁主簿以絕后患。
又知曉他的背景,知曉消息能傳去京城,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出此下策,在京城那面還沒來得及回話時,寧可冒著先斬后奏最后被京城問責(zé)的危險,也不想鬧大。
欺負他是年輕人,猜不透那些老家伙的心思?
總之,就是命令他盡快升堂,都不提審了,原地審理。瞧瞧這份心急勁兒。
新任知縣對朱興德說:好啊,那就成全他們的臉面,升堂,就審你家那件事兒,你家誰?
新知縣還沒有發(fā)完脾氣呢,朱興德就懂了。
所以朱興德立馬說進了新知縣的心坎里,當(dāng)即表態(tài)道:
那就先審他家的案子,不審征徭役和鐵礦事宜。
而他家作為原告,自然是他小妹夫出馬。
他小妹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一定會一個頂八個。
為啥這么說呢,大人不必憂慮,他敢保證,只要有他小妹夫在,那些律例都能被小妹夫背出花兒來,準(zhǔn)保能做到只審他家的偷盜案、在青城山下蓄意殺人就要大人審個三天。
這話說的明白,倆人心知肚明,上有命令,下有對策,打算要玩拖字訣。
你府城不是著急嗎?那也要一樣樣審吧。
這一拖一審,京城那面的消息就來了。到時候就不是你府城想壓就能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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