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興德的夢里,他已經(jīng)押運出發(fā)了。
就像真走了一番似的。
一路走走停停,能盡快趕路就盡快,能不住店就不住店。
到了夜里,他還要給小妹夫值夜,要讓下場的羅峻熙睡好覺,一切以羅峻熙為主,很是疲憊。
但由于頭一次出遠(yuǎn)門去府城,二柱子和六子倒挺興奮的。
二柱子說的話,比比劃劃地暢想,他在夢里聽的真亮的。
說以后要經(jīng)常押運,要將咱家的酒賣向東西南北。
還有他們幾個坐在路邊歇腳,鋪塊麻袋,坐在麻袋上互相遞水囊干糧,吃什么樣的餅子,也看的一清二楚。
那餅子,朱興德從來沒吃過,特別好吃,軟乎極了。
他聽到自己說:“你們幾個別大口大口咽啊,那能嘗出什么味兒?這可是外婆親自給咱幾個做的。一把年紀(jì),一次性烙出這么多張餅,你當(dāng)那么容易呢。外婆那手腕還腫著。”
外婆起大早給做的,攤出一張張圓餅。
岳母幫忙,不小心攤出一個稍微不圓的,外婆還特意給補(bǔ)救一下。
岳母笑話外婆說:“我發(fā)現(xiàn)你老太太還挺瞎講究,那么較真干啥,反正吃到嘴里,還是自家人吃,又不賣。”
“你懂個什么,這叫出門餅,要團(tuán)團(tuán)圓圓的。”
夢里的畫面一轉(zhuǎn)。
在他們這一行人快要出縣城地界時,從路邊山上,忽然沖下來十幾位蒙臉大漢。
最初,他們是懵的,以前也沒聽說過,官路上居然有人敢攔路搶劫的,他聽到夢里的自己,不得不沖人喊話道:
“各位好漢,俺們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做點兒小本買賣不容易。別傷害俺們,有話好說。沒有什么是不能談的。老弟也知道,過路嘛,要想此路開,交點買路錢,這都是應(yīng)該的,那啥,好說好商量,和氣生財……”
他話還沒說完,這十幾人就直奔他小妹夫羅峻熙而去。
這就被搶了先機(jī)。
當(dāng)他和滿山他們,拼死上前去阻擋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小妹夫張著手呼喊他們,書箱落地,小妹夫的身體被其中一位蒙面大漢扛起來就跑。
且嘴邊吹哨,一匹馬奔來,另有十幾人負(fù)責(zé)用刀劍阻攔他們。
他看到夢里的自己,只來得及拼命沖出重圍,用兩只胳膊一把拖拽住馬腿。
就這樣,他被馬拖出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
甭管馬蹄子跑多快,他都不松開。
他滿臉滿嘴的灰塵和血,耳朵也耳鳴,恍惚聽到小妹夫好像是從馬上傳來的一聲驚吼:“大姐夫!”
然后已然搞不清自己是被馬蹄子一腳蹬開的,還是被滿山給拽開的,總之,滿山抱著他滾向路邊。
接著滿山很后怕的在搖晃他,瞪著眼睛好似在說:大姐夫,你胳膊剛剛差些被砍斷你知不知道。
現(xiàn)實里,朱興德?lián)潋v一下坐起身,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看向左小稻。
“你給我打醒干啥。”
小稻都有點兒被朱興德嚇住了。
小心翼翼問道:“怎么了?你又夢見什么啦?”
二柱子端著粥碗拿著大蔥進(jìn)屋,一邊吃飯,一邊驚訝地看向朱興德道:“哥,你昨兒晚睡的最早,今兒起得最晚,咋還能睡的眼睛通紅。我嫂子要是不來扒拉你,你都不醒。”
二柱子納悶:這是咋睡的覺啊,哥倒像是種了二十畝地似的。
朱興德閉了閉眼,緩了半響,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他這夢,已經(jīng)夢一宿了?
難怪小稻過來將他扇醒。
“我沒睡好,你們先出去,我再躺會兒?!?
“她爹?”
“你也別說話,先出去,讓我緩緩?!?
朱興德仰躺在炕上,睜眼睛回想那個夢。
他就納悶了,小妹夫不招豬了,怎么還招上劫持了呢。
這些人圖點啥呢。
那些劫匪要是想要銀錢,說實在的,真不用費那么大勁兒扛走人。
就管他要唄。
他都說了,可以商量。
可要是不為銀錢就更說不通了。
劫持,要么圖財、要么圖色、要么是仇家。
羅峻熙生活簡單,哪里有什么仇人。
圖色?就不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扯那沒有用的犢子了,男人對男人能圖什么色,更不可能的事兒。
而退一萬步來講,打比方,羅峻熙真就和誰有仇了,可那一伙人很明顯并不想殺咱們,不止自己,小妹夫也沒在夢里受到什么大傷害,只是攔著咱們,然后想搶羅峻熙。
朱興德從炕上爬起身,拽開屋門道:“滿山,峻熙,你倆來一下。”
一個人想不通,就將難題交給大家,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姐夫,你是說,你要是不硬攔著馬,對方也不會想砍你胳膊。”
朱興德看向楊滿山:“是,那夢里,你好像就是對我那么喊的。你當(dāng)時挺生氣,意思是,留著青山在,再去找妹夫。讓我松開馬腿?!?
倆人對話完,才一起轉(zhuǎn)頭看向羅俊熙。
羅俊熙面對兩位姐夫的眼神,抿抿唇:“……”
他這是個啥命啊,咋感覺這么四面楚歌。
他怎么又被劫持了呢。
他科舉的路上,一定要這么艱難嗎。
楊滿山試探道:“小妹夫,那你好好想想,平日里,你有沒有得罪誰。你往城里人身上尋思尋思,譬如,書院里和你很不對付的人。”
朱興德補(bǔ)充道:
“不一定是得罪誰了,還有可能是招誰嫉妒了。
這樣的話,將你扛跑,你就不能參加科舉,對方少了你,就會考上來的那種。
不,也別漏掉那種損人不利己的人選。
有些人就是這樣,他考不上來,他也不想讓你考上來,他見不得你好。
所以才派十幾個打手不傷害咱,只將你搶走。
對方很有可能是想著,科舉完事兒再給你送回來。既讓你沒參加上科舉,正好他又不敢鬧出人命。
不出人命,縣衙審案要是實在查不出什么蛛絲馬跡,也會草草了之。”
羅峻熙真就在腦中仔細(xì)搜尋一圈兒。
他回憶過自己拒絕酒局兒曾得罪的同窗。
回憶過年輕氣盛,聽到同窗們評價畫中女子美貌,嘴欠地顯擺了一句:“不及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