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順嘴就念叨了出來，那問題來了，萬一咱家往后都生男娃娃怎么整。就連甜水往后的下一代，也生的是男孩該傳給誰啊。

秀花瞥左撇子一眼。

都說賊看不上他，總是掃興。

她好不容易從心往外的笑出聲，心透亮的狠。

萬萬沒想到家人們決定用她的名做酒名，編的那個(gè)故事也好聽。就感覺外孫女婿們簡直了，一個(gè)個(gè)太讓她心熱乎，不白疼，姥姥往后更疼你們。結(jié)果自己這親女婿當(dāng)啷一下澆盆涼水。

“你想的倒挺遠(yuǎn)，還挺美?！?

你自己都沒整出個(gè)兒子呢，完蛋玩應(yīng)，沒想到你夢想還挺大。

再抬頭看向朱興德，秀花立馬換了一個(gè)表情，圍著棉被笑出眼角皺紋道：

“行，那就這么定了，我很中意這個(gè)名。

德子快去歇著吧，你別有太多顧慮。

你就記住嘍，賣酒不是著急的事兒，大不了你再拉回來，咱家再把這酒變成陳釀。

反正等你出去了看情況再說，船到橋頭還自然直呢。先去睡個(gè)好覺是正經(jīng)。

就別惦記讓你媳婦扇嘴巴子了，你媳婦早摟著你閨女睡了?！?

朱興德沒想到外婆看出來了，他過來也是為喊醒小稻，尋思打個(gè)大嘴巴子夢一夢，笑了笑，又松口氣道：

“行，那我今兒睡個(gè)好覺，我啥也不尋思了。外婆，爹娘，你們早些睡。”

朱興德回屋，屋里已經(jīng)呼嚕聲此起彼伏。

那二柱子的呼嚕聲都帶著響鼻兒的。滿山也不遑多讓。

沒一會兒功夫，朱興德這些日子太累了，就沒招過消停，在這么大的呼嚕聲種，他只翻了一下身就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難得地，睡的極為沉。

雨水順著左家房檐噼里啪啦的掉落。

整個(gè)游寒村被籠罩在雨水里，靜謐，深沉，連狗都不叫，消停睡覺。

而大王村卻發(fā)生了大事。

啞巴在這個(gè)夜晚，一身雨水跳進(jìn)了王賴子家。

王賴子媳婦很少拉肚子，今晚也不知怎么的了，折騰好幾回，實(shí)在受不了那味兒，剛將恭桶從屋里拎到灶房就感覺眼前一黑，然后軟趴趴倒下。

王賴子感覺好像有點(diǎn)兒響動，趴炕上罵道：“瞎折騰，你絆到啥啦？”

甭管絆到啥，他也不能下炕查看。

王賴子被狗咬傷，被雞鴨鵝狗貓抓傷，這些天一直趴家里不能動在養(yǎng)傷。

更讓王賴子心傷的是，族里派去的小子早就報(bào)官了，這都過去多少日了，官差們愣是沒來。

不用猜就知道，官差沒來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他那個(gè)便宜主簿妹夫沒拿他當(dāng)回事，以為他派人去叫官差又是為了耀武揚(yáng)威，然后外面下大雨，就沒著急唄，以免為他，被官差們私底下抱怨。

另一種是，他那個(gè)妹子，小妾終歸上不來臺面。聽族里小子回來說，找到家里干脆沒見到他妹子人影，只得一句會轉(zhuǎn)告姨娘的，就被打發(fā)了回來。

而他妹子很可能壓根兒不知道他出事派人去找了，因?yàn)閯e忘了，上面還有正牌夫人呢。外面的消息要想進(jìn)內(nèi)院，要先經(jīng)過夫人那道門。

想起這茬，王賴子就憋氣又窩火。

感覺他老王家在村里人面前放的那些話，里子面子全丟了。

所以，這不是來雨了嘛，為了在村里人面前保住臉面，別看他趴在炕上不能動，他可是讓媳婦特意頂雨找來小兄弟們，將當(dāng)日鬧事的那幾戶莊稼禍害的不輕，要不然真當(dāng)他是紙糊的，沒脾氣了？還搶收什么收。

王賴子想起這些就咬牙，心想：

睡你們媳婦咋的了，逮炕上了嗎？

到衙門那里，你們也不占理，口說無憑，想靠狗剩子那崽子的話嗎？想多了，到時(shí)狗剩子只會自身難保，扔牢里就能被打個(gè)半死。

還有，讓王賴子更恨到不行的是，是哪個(gè)龜孫兒偷了他的銀錢，還有賬本。

主要是賬本，絕對不能讓主簿妹夫知道丟了，知道了定會先弄死他。

就在王賴子趴在枕頭上還沒有咒罵完時(shí)，油燈照著墻面，墻面恍惚映出人影，那身影，他本能直覺不是媳婦回來了。

王賴子剛一抬頭，緊接著急忙想爬起身時(shí)，他的血躥到了帶有人影的墻上。

“你？呃，”王賴子吐出口血，捂著脖子，睜著眼睛斷氣在炕上。

啞巴摘下滿是雨水的斗笠，露出他那張布滿傷痕的臉。

這傷，有那日子打交手被王賴子捶的，還有這幾日，被王賴子派去的那些混混打的。

啞巴永遠(yuǎn)也忘不了，他娘頂雨在頂雨搶收糧食時(shí)，被幾個(gè)混混踢重胸口，趴在地上吐著血也不回家，非要先將地里的玉米掰回家，口中直念叨著：“我兒要吃飯，什么事兒也大不過我兒要吃飯?！?

此時(shí)，啞巴重新戴上斗笠。

這一瞬，殺了人，他卻笑了下。

解脫了。

他媳婦被玷污、被瞎了眼，差些跳井自盡，他娘被一腳踢的至今起不來炕，還有今年那些被遭賤的糧食，通通解脫了。

啞巴一回身，在王賴子媳婦搖搖晃晃站起身，剛要嘶聲裂肺喊叫出聲時(shí)，再次揮舞起菜刀。

王賴子媳婦的血，流進(jìn)旁邊孩子的屋。

啞巴站在炕前，木著一張臉望向炕上的一個(gè)小男孩、一個(gè)小女孩。

他攥菜刀的手松開，松開的手又再次攥緊。

他都沒有孩子，他往后也不可能有孩子。

憑什么王賴子那種人會有后代。

但最終，啞巴只眼圈兒通紅地離開，離開時(shí)他走的是王賴子家大門。

他一身血污回到家，扒拉醒炕上的娘，沉默地點(diǎn)著油燈。

接著，啞巴就跪在炕沿下，連磕三個(gè)頭，然后只隨身帶有幾日的口糧，在他娘的痛哭聲中，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這個(gè)雨夜。

——

“不用，娘，帶它干啥，你這給我裝的，知道的是去買酒壇子，不知道的，以為我要跑那鎮(zhèn)上過日子呢。”

朱興德一邊哭笑不得的拒絕丈母娘給他裝咸鴨蛋和餅子，只接過水囊，一邊坐上騾車，揮著鞭子就走了。

朱興德才離開大半天，游寒村包括附近的十里八村全沸騰了。

啥？王賴子和王賴子媳婦被殺啦，是同村啞巴干的，潛逃了？

那為啥還抓走一串人啊。

西院李老太太和秀花、白玉蘭唏噓道：“聽說，最初干架是是他們引起的，這又出了兩條人命，全給抓走帶回去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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