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人,沒換芯子,看來說的也是心里話。
他之前以為媳婦連續(xù)一出出的要瘋了呢。
孫氏沒得到回應(yīng)又崩潰道:“不過,你還得答應(yīng)我,咱倆可是假裝的你不要我,我回娘家也只是住兩天嚇唬嚇唬他們。等我回來,戲做足了,你可得讓我進門?!?
兩個孩子跟著哭打商量:“爹,那就不能不假裝嗎?娘剛才都扇自己大嘴巴子了,她真的知道錯了,爹?!?
朱老二沒吱聲,卻一屁股坐在屋地中間的小板凳上,抱住了頭。
事實上,他眼下沒精氣神去聽孫氏那些認(rèn)錯的話,滿腦子全是四弟數(shù)落他的話。
原來,他也有錯嗎?
原來去老丈人家今兒拎回糕點,明兒特意讓衣裳沾大米?;貋?,被人問到他還覺得挺驕傲,卻在兄弟們眼中是個沒出息的大笑話。
可想而知,從老丈人家沾回大米飯粒的那些日子,外人又會是怎么看他的呢?
他好像今天才清醒。
孫氏沒得到朱老二的回應(yīng),心更虛了。
也是上來那個軸勁兒,認(rèn)為沒吱聲就是默認(rèn)讓她這么去辦,自己要是這么辦完后,這事兒就能翻篇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孫氏擤把鼻涕抹炕沿下,自動自覺哄孩子:“不用商量你們爹,也別哭了,你羅叔還在隔壁念書呢??磩屿o太大,你四叔該不高興了。娘過兩日就回來,你們別哭別鬧,娘不能扔下你們?!?
說完,胳膊挎著包袱,瞅眼朱老二就走。
孫氏剛要推開門,朱老二終于出聲道:“去哪,外頭下大雨,天又這么晚了,你想走回孫家屯?”
“他爹!”包袱啪嗒掉地。
孫氏一個箭步奔了回來。
沒一會兒,恍惚聽到朱老二的聲音,而且是朱老二帶著哭音說道:
“當(dāng)時打架我就沒下死手,你知不知道?
結(jié)果你幾位哥哥卻下死手。
我才知道,他們沒把我這個妹夫當(dāng)人。
去縣里一路上,你知道我被娘捶了多少回?
她捶的不疼,可我心里是真難受?!?
一個大老爺們抹起了眼淚,向媳婦訴屈道:
“那郎中給大哥看病,那叫腦子嘩嘩淌血,你不知道,我當(dāng)時心都突突,真怕郎中說出邪乎話。
大哥要是有個好歹,大嫂和大哥家那一房孩子又該咋整?
娘掏治病銀錢時,我也不敢瞧她臉色,這一下子就是少小十兩銀錢,你讓我怎么面對大哥大嫂還有三弟和三弟妹?咱們這大房可沒分家,等于是讓大哥不僅身體遭罪,錢上也要跟著吃虧。
剛才,我又聽說小妹被那流蜚語逼得上過吊。
我不給交代,我有臉嗎!
回家連爺見我也沒個正眼,我更是心里堵得沒條縫。
所以我是真回不過神,啥冤啥仇,即便我這個妹夫平日里讓岳父岳母和幾位舅哥很是看不上了,也不能這么禍害我吧,差些給我大哥打傻,給我小妹逼死,那是人命,我能不和你離嗎?
再說,外面都知道你老孫家打上門,我窩囊丟人沒事兒,往后我哥哥弟弟們在外面咋整,嫂子弟妹們也會以為我離開你像不能活似的。我屁都不敢放,回來就消停和你過日子是不是?我不要個臉了嗎!”
“我明白,明白,”朱老二從來不哭,這冷不丁一哭徹底將孫氏哭毛。
孫氏心軟成泥一般,捏不成形狀,更加咬牙下定決心:
“他爹,就讓我去吧,頂雨回娘家越慘越好,才能嚇唬住我哥嫂們,那才像是真的被休回娘家。他們要是往回攆我接著和你過,我就讓我大哥掏銀錢,能要回多少我都給你。你看著給大哥或是給娘,都給小妹我也不管。往后和你過日子,我再也不耍小心思了?!?
倆孩子也撲上來抱住朱老二,讓爹別哭。
四口人抱到一起,頭碰頭:“爹,俺們再也不去姥姥家了?!?
外面,房檐頭下的朱老大:“……”
艾瑪,這一家子真感人。
整得他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了。
這老二家唱大戲呢,戲可真多。
可要說朱老大偷聽完這一出出沒反應(yīng),那也是假的。
當(dāng)他聽到二弟一口一句提大哥,提起心里的那些難受愧疚,還有老三告訴他,老二在縣里那一日都出去扛大包了,扛大包不算啥,可手指頭不能動卻拎一袋袋麻袋……朱老大嘆口氣,唉,行吧。
殺人不過頭點地。
弟妹還會主動回娘家作一作、說一說這個道理,也就可以了。
總是不能兩家再打一頓。
一方面沒空。
另外也沒有再打的必要,那天德子就打贏了,已經(jīng)分出勝負(fù)。
更何況看在侄子侄女的面子上,老二媳婦再不好那也是親娘,總是比二弟重找個媳婦的強。那樣的話,可能會更糟心。
“大哥,我二哥呢?還看不看手指頭啦,那頭等著吶?!?
朱老大習(xí)慣性想一拍腦門說“瞧我這記性”,被朱興德及時攔住。
才花錢看好,還拍?
“大哥,看來你腦子是真壞了。行了,我回去正好叫一聲。”
孫氏推開門與朱興德走頂頭碰,眼睛哭的通紅精神卻看起來不錯,見到朱興德就激動道:
“他四叔,你來啦,是找你二哥嗎?他在屋呢。那啥,他四叔,我想告訴你一聲,我這就頂雨回娘家,我不可能這么拉倒。我即使要不來大哥看腦子和賠給小妹的銀錢,我也非得讓我娘家來登門賠句不是,非得讓他們認(rèn)下說小妹的話是扒瞎。你看這么辦成不成?”
朱興德眼神閃了下,心里納悶:你和我匯報什么。
朱興德還不知道,他攔著不讓和離被二房侄兒偷聽了去。惹得他二嫂現(xiàn)在拿他當(dāng)“自己人”。
孫氏也不用朱興德回答,說完就披著油布要風(fēng)風(fēng)火火離開。
離開前還特意囑咐道:“四弟,我已經(jīng)和你二哥說完了,讓他今晚帶孩子們?nèi)ト苣切∥葑 N疫@屋最亮堂,你讓咱家小妹夫住我們這里,消??磿瓦@么定了,我走啦?!?
緊接著,朱老二又從朱興德面前刮過:“他娘,你等等我?!?
“我不是說了嘛,我自己回娘家才像是真的,你快回去吧?!?
“天這么晚了,那我送你到孫家屯村口就走?!?
不提朱興德微挑下眉。
只說白玉蘭,被這一出出都看得眼花繚亂了。
這老朱家真像那唱大戲似的。
這是又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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