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眼神閃了閃,頂著臉紅說:“可是,我婆婆不會讓我打擾他念書的?!?
“小兩口房里的事,她也管,你婆婆那是病,等我給她治?!?
“可是,外婆,我去問字,確實會影響到他念書?!?
秀花嫌棄地上下掃眼小外孫女,“你就那么稀罕他?稀罕得主動替他處處著想?!?
小麥低下頭,沒說話。
秀花看她那模樣,倒是嘆了口氣。
算了,體貼男人并沒有錯,她小孫女和她的經(jīng)歷也不一樣,總不能強迫讓小外孫女琢磨事學她,要處處以自己為先。
而且。
小外孫女要是不這么實在,那羅峻熙也不會那樣。聽說,那雞大腿沒吃完留下半個,給小麥帶著。在羅家時,小麥不主動訴委屈,那羅峻熙自個主動觀察。要是換成她這種性子受委屈五分,能說成十分的,羅峻熙可能也不會對小麥這樣。
不過:
“你要記得,麥啊,聽外婆的話,你們才成親沒多久,趁著這時候打下啥底兒是啥底兒。你往后再想改,還不好改呢。
你必須讓他帶著你識字練字,習慣教你東西。習慣和你講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話。
你也不用擔心耽擱他念書。
他要是真怕被耽擱,回家干啥呀?蹲書院里學多消停。
你就記住外婆說的,只有那完犢子貨,才回家裝相。別人干活,他要念書,媳婦要商量點兒事兒,他也嚷嚷念書,別打擾,累。那不過都是借口。
就差那么一會兒啦?非得回家當大爺?說明他在外面混得不咋滴,在外面沒當上大爺想要回家被捧著。
他要真差教你識字和嘮嗑的功夫才能考上秀才,那干脆也別讀啦,說明他書念得也不咋滴?!?
左小麥莫名其妙的被外婆說動,其實還是心里也挺想看書的,小時候就翻爹的舊書看,要不然她不會只崇拜學問好的人。
沒嫁人前,村里的小姐妹夸哪個男人家有力氣,能干活,家里有多少畝田是否殷實,她都不以為意,她就喜歡念書好的。
那時沒敢想能嫁給羅峻熙。
只惦記著,要是有媒婆能給她介紹一個書生就好了。哪怕那人家里精窮精窮的,但只要是一心一意念書的老實人,她不怕吃苦不怕累,供著他念書,然后最好考下個童生和秀才,做個主簿。那樣家里日子得多好。
沒想到,最后天上掉下個大餡餅,羅峻熙。
秀花也看出小麥被說動了,接著勸道:
“往后學會撒點兒嬌,你在娘家,和你娘咋撒得嬌,就怎么對他使。
你也別覺得有委屈咽下,他會發(fā)現(xiàn)。
你這是剛成親,正新鮮。
日子一久,他要是再越考越好,越來越忙,哪還有心思觀察你受沒受委屈。
甚至啊,哼,看見了也全當沒瞧見,會覺得你能忍,他娘就那樣,你會為他考慮處境的,誰讓你善解人意呢,都成了應當應分的?!?
十六歲的小麥疑惑:“外婆,真的會那樣嗎?”
“會,不信和你大姐二姐沒事兒嘮嘮?!笔〉盟€要再教一遍大孫女和二孫女。
“再者說,你不多認認字,將來怎么管賬,怎么做老爺夫人,那小丫鬟都能糊弄你。這不過是第一步,啥都離不開要認字?!?
秀花心想:至于第二步,趕明她還得讓小麥學著做官太太呢、
雖然她也不知曉該咋做。
但是,必須想招學,咱左家姑娘總不能拿不出手吧,和人家那夫人坐在一起,行為舉止被比得像丫鬟似的,那哪里能行。不能只憑一張漂亮臉蛋,咱又不靠臉蛋吃飯。
這么一想,真挺犯愁,搞不好,她這做外婆的、玉蘭做岳母的都得學。
當然了,那都是后話,走一步看一步,也要看羅峻熙有沒有造化。而眼下家里的情況,不讓閨女干活養(yǎng)在家里擺弄書,才會讓人笑掉大牙。
秀花就差教小麥認字的時候要趁機十指相扣,用你那雙大眼睛沒事兒傳傳話,別死盯饅頭。寫字時要坐大腿,給羅峻熙做衣裳的時候繡些能看出來家里已有媳婦的圖案,養(yǎng)成這種好習慣,這才叫好習慣,以免現(xiàn)在不顯,往后外面有那狐貍精勾搭,真是操碎了心。
正說的來勁兒,白玉蘭終于起來了,掀開灶房簾子,差些被小閨女撞到:“這是干啥呀,大清早臉通紅的跑出去?!?
還沒等說完小麥,鼻子嗅了嗅:“娘,你在作甚!”
做什么還看不明白嘛,秀花指指茄子:“正好你起來啦,可要累死我了,再給我做個打鹵面,別忘了勾芡?!闭f完出去了。
白玉蘭站在灶房里,欲哭無淚。
她娘就今早勤快一回,給她的油、醬油、糖、還有鹽巴,都用了好多好多。
而且只吃一種雞湯熱面不夠,還切了茄子辣椒和肉沫,從骨頭上硬刮的肉沫啊,讓再做打鹵面。
還有她要腌咸菜洗干凈得胡蘿卜、白菜、茄子等等,她娘都給用啦。
“娘,我求你啦,往后你睡懶覺吃現(xiàn)成的吧,行不行!”
秀花在大屋里就跟沒聽著似的,正牽著甜水,指揮小稻小豆他們,“往后用那好水洗臉洗身子。”
那是不是太費“神仙水”啦。
“不費,不給男人們用,”他們只能喝。
秀花還特意用浸染神仙水的帕子給甜水擦擦臉,“等趕明兒咱家甜水長大啦,非得讓人將門檻踩爛啦,咱才能嫁出去。才能讓你爹吐話。可不能像你娘和你幾個姨,長那么帶勁兒,還沒給當寶就娶走。你爹比你姥爺會有福氣,不信,看著吧?!?
最后那句話,正好讓大德子聽見。
外婆果然最稀罕他。
屋里,女人們以秀花為首,用完神仙水帶頭擦面油。白玉蘭不擦,秀花讓甜水摳出一塊香香,跑灶房去給白玉蘭抹上。
房檐下,左撇子吃驚地指著推車,“你們?nèi)サ仡^啦?”
朱興德一邊嘩嘩的撩水洗臉洗胳膊,洗手指蓋里的黑泥,一邊道:“嗯,爹,遇上好些村里人?!?
“他們沒說啥不好聽的吧?”
“沒等說呢,我就告訴,你們離遠看到的是頭巾子,實際上頭巾子里包的是我妹夫的信,讀書人的書信那是能隨便丟的嗎?俺們仨不得往死里跑給撿回來?!?
“那你們一天沒回?”
朱興德將帕子甩給楊滿山,換下一個人接著洗,甩了甩短發(fā)上面的水,回答道:“我不是掉溝里啦?你瞅這給我摔的,胳膊腿全是傷,兩位妹夫又給我扛鎮(zhèn)上看郎中,這可真是破財免災。不過也算萬幸,我昨夜沒住鎮(zhèn)上就不錯了?!?
左撇子順著大姑爺?shù)囊暰€,看眼東院。明白了,那吳婆子又在偷聽。
“可不是,萬幸?!?
東院吳婆子,小小聲對著左家方向道:“呸,一大早上又往死里吃好的,香的孩子們沒睜眼就饞哭?!?
真是納悶,左家到底吃啥呢。
別說孩子們了,她聞著都鬧心。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