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母親回到家里,帶著一籃子新鮮蔬菜和雞鴨魚肉,還有二斤散裝月餅,看到桌上擺著的月餅盒子花生油,忍不住責怪:“東東你回家還買什么東西,都是些包裝樣子貨,浪費錢,還不如市場的散裝月餅好呢?!?
劉漢東說:“這不是我買的,是朋友給的?!?
母親兩眼放光:“女朋友?”
“算是吧,公交公司開車的,人挺好。”劉漢東有些不好意思。
“公交公司好啊,效益好,不管什么年月,老百姓總得坐車?!崩^父插了一句。
沒人理他,母親拉著劉漢東坐在沙發(fā)上問長問短,問女朋友長得什么樣,問在單位干的怎么樣,工資有多少,過節(jié)發(fā)福利了么。
劉漢東有些尷尬,為了不讓母親失望,他只能將謊繼續(xù)下去,敷衍道:“
工作還行,不大忙,錢不多夠花,不過沒攢下來什么錢?!?
母親說:“剛上班肯定工資不會太高,你又談了朋友花銷大,攢不下錢很正常,沒事,媽贊助你?!?
劉漢東怕媽媽追問,趕緊拿出手機調(diào)出馬凌的照片給母親看,這一招果然有效,母親眉開眼笑,拿著手機看個不停。
繼父在一旁呵呵笑著,問了一句:“你們校長姓什么?”
劉漢東遲疑了一下,答道:“姓王?!彼斎徊恢澜煌殬I(yè)學院的校長姓什么,只是隨口杜撰而已,好在繼父沒有繼續(xù)追問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
今天是中秋節(jié),照例都要去老爺爺那兒吃團圓飯,母親剛改嫁那幾年還過去,后來就不大去了,畢竟已經(jīng)不是劉家人了,但劉漢東依然每年都去,母親給他預備了一堆禮物,吃過午飯就提著東西過去了。
劉漢東來到濱河小區(qū)的時候,爺爺劉驍勇正在打掃房屋,他一個人獨居,家里井井有條,據(jù)說爺爺是黃埔軍校出身,解放前叱咤風云,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垂暮老人而已,劉漢東放下禮物幫爺爺拖地整理床鋪,把八仙桌搬到客廳中央,然后祖孫倆一起預備晚飯。
劉漢東有個伯父,患腎衰竭已經(jīng)很多年,做過換腎手術后還要長期服用價格不菲的藥物,爺爺?shù)碾x休工資大部分貼補了大兒子,這會兒大伯一家人還沒到,爺爺問起孫子上次的事情。
“已經(jīng)解決了,夏家女兒去了美國,青石高科聘我當了司機,可我又惹了禍,他們把我開了……”劉漢東把最近的境遇向爺爺訴說了一遍。
爺爺凝神沉思:“小東,你打算怎么辦?”
劉漢東說:“我牛皮都吹出去了,只能在省城先賴著,要么跟人家開貨車,要么找個修理廠干著,我只有高中學歷,想找好工作不容易?!?
爺爺回房間,拿了一張存折出來:“小東,大貨司機和維修工都不適合你,爺爺建議你自主創(chuàng)業(yè),這里面錢不多,有兩萬,權當你的啟動資金吧?!?
劉漢東囁嚅道:“爺爺,我不能拿你的養(yǎng)老錢?!?
爺爺笑道:“爺爺身子骨硬朗著呢,用不著這么多錢,說說你的計劃吧?!?
劉漢東道:“我想先買輛二手車開著,等退伍補助款下來,自己開個修車鋪?!?
爺爺?shù)溃骸白允称淞?,自謀職業(yè),好,爺爺支持你。”
爺倆聊到傍晚時分,大伯一家人終于到了,大伯面色晦暗氣色不好,大伯母倒是心寬體胖,大伯家有個兒子叫劉漢南,比劉漢東小一歲,在本市一家企業(yè)工作,每月三兩千收入,日子緊巴巴的,至今沒有女朋友。
劉漢東看到門外停了一輛灰色長安悅翔,問弟弟:“你買的車?”
“怎么樣,很帥吧,和寶馬一樣的寶馬灰?!眲h南得意洋洋,掏出煙來,居然是四十五一盒的蘇煙。
“日子過得不錯啊。”劉漢東接了一支。
“瞎混,貸款買的車,如今沒車泡不到妞兒啊,我們單位同事全都有車?!眲h南神氣活現(xiàn),吞云吐霧。
大伯他們帶了一些熟菜過來,劉漢東又下廚炒了幾個菜,八仙桌上擺滿酒菜,一家人其樂融融過起了中秋節(jié),酒過三巡,大伯開口了:“爸,和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
“我想換房子了,把您老這一套賣掉,添點錢買個電梯房,大家住一起也有個照應,您老年紀大了,身邊沒人不行?!贝蟛遄弥Z,小心翼翼道。
爺爺搖了搖頭:“我老了,經(jīng)不起折騰了,這房子住了三十年,有感情了,不想換了?!?
大伯母干咳一聲道:“爸,我們也是為您好,再說了,漢南要結(jié)婚,沒房子不行啊?!?
劉漢東明白了,大伯一家人打爺爺這套房子的主意呢,說是賣掉換電梯房,但是真買了未必讓老人家去住。
爺爺很淡定,端起酒杯,一句話就打發(fā)了:“等我走了再說房子的事兒吧?!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