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清晨,青嵐山中的大火還在燒,濃煙滾滾,十余里外依舊清晰可見。深山老林中彌漫著一股血腥與惡臭混雜的味道,尸體燒焦的氣味令人作嘔。
喊殺聲已經停止,大戰(zhàn)落幕。
玄武軍突入戰(zhàn)場之后很快就撕開了閬軍的包圍圈,南宮徹心知斬殺景霸無望,只能下令后撤,將烈焰焚天的青嵐山留給了乾軍。
現(xiàn)在漫山遍野的軍卒都在滅火,畢竟還有不少人被困火場,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大火燒死吧。
景霸呆愣愣地靠在樹干旁,鮮亮的甲胄早已被血跡染紅,污穢不堪,左臂和大腿處還帶著醒目的刀傷。
疼痛使他麻木,被燒焦的死尸更令他心痛不已。右威衛(wèi)還好,駐守山口,損失不大,但跟著他進山的幾千左威衛(wèi)卻十不存一,絕大部分都命喪火海,主將黃俊華的尸首都找不到了。
景霸終于后悔了,為何要執(zhí)意追殺閬軍?如果他再冷靜一些,等隴西大軍齊至,定然可以避免這一場大敗。
“該死的南宮徹。”
景霸恨得咬牙切齒:
“蔣波呢?去,給我把蔣波押過來,本殿要將其碎尸萬段!”
他很清楚蔣波是故意說了那些話,誘使己方大軍走入伏擊圈,南宮徹跑了,景霸只能殺他泄憤。
“殿,殿下?!?
守在旁邊的親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元將軍來信,說是大戰(zhàn)開始后蔣波趁亂逃走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
“混賬!”
景霸臉色鐵青:“若是被我抓住此賊,定要將其挫骨揚灰!”
“殿下還是少生氣吧,身上的傷怎么樣了?”
洛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目光一掃,兩側親兵很識相地退走了。
“沒事,皮肉傷罷了?!?
洛羽沒有說話,只是扔過來一個水囊。
早就口干舌燥的景霸默默擰開水囊灌了幾口,沉默許久之后才說道:
“洛兄,是我錯了,我不該一意孤行,害得數(shù)千將士白白送死?!?
一向性格驕傲的景霸竟然會主動認錯,而且稱呼也從洛將軍變成了洛兄,讓洛羽有些驚訝:
“臣有一,不知殿下可愿聽?”
“洛兄請講?!?
“殿下武藝高強,有萬夫不當之勇,稱得上將才,但依我看,遠非帥才,運籌帷幄、統(tǒng)率三軍的本事您還差一些?!?
洛羽很直接的點出了景霸的弊端,換做之前的他恐怕要氣得跳腳,但此時此刻他卻很認同洛羽的話,一場場失敗,一條條人命,景霸總算認清了自己的能力。
“戰(zhàn)場情形瞬息萬變、詭計頻出,光靠一腔熱血是贏不了的?!?
洛羽輕聲道:“希望以后殿下領兵,當慎之又慎,您的一道軍令很可能便會決定萬千將士的性命?!?
景霸怔怔然,嘴角苦澀:
“你說得沒錯,洛兄,你比我適合當主帥,不聽我的軍令是對的。”
“殿下心中或許在想,我不讓兩位皇子插手隴西兵權是想擁兵自重,是像南宮家一樣心懷不軌。我只能說,殿下想錯了?!?
洛羽開門見山:
“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要贏,南宮家害死了我父兄,害死了武家五萬將士,我比任何人都想贏。
從隴西關外的雞鳴寨起家至今,我見多了同袍武將間的鉤心斗角、爾虞我詐。戰(zhàn)場乃生殺之地,稍有不慎便是千萬人命灰飛煙滅。隴西八萬將士跟著我出境東征,我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替八萬將士考慮吧?我不是信不過殿下您,我是信不過任何人。
我很清楚,要想贏必須要全軍一心,上下協(xié)力!”
“沒錯,當眾頂撞皇子確實不妥,但我這么做能保下上萬隴西軍卒的命,那便值了。”
洛羽接著說道:
“殿下乃千金之軀,率軍東征肯定也想贏、想堂堂正正地當個大將軍,想向滿朝文武和陛下證明,你也是能帶兵打仗的。
但既然你想贏,就得聽我的,我保證,東境叛亂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