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主和,武將主戰(zhàn)。
    熟悉的場景,再次上演。
    陳平川的目光,卻越過了他們,落在了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身影上。
    那是天算司的負(fù)責(zé)人,也是他的大舅哥,張盛財?shù)膬鹤印獜埥饘殹?
    從軍報被呈上來的那一刻起,這個年輕人就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張金寶?!标惼酱ǖ亻_口。
    “臣在?!睆埥饘氁粋€激靈,連忙出列。
    “天算司,有什么要說的?”
    此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張金寶身上。
    天算司,這個由皇帝一手建立的神秘機(jī)構(gòu),雖然權(quán)力極大,但一直由戶部尚書張盛財兼管。張金寶作為張盛財?shù)莫?dú)子、皇帝的小舅子,年紀(jì)輕輕就在天算司擔(dān)任要職,不少人私下里都覺得,這不過是皇親國戚的蔭庇罷了。
    一個靠著裙帶關(guān)系上位的紈绔子弟,在這種軍國大事上,能有什么高見?
    張盛財站在一旁,手心里已經(jīng)捏出了一把汗。
    他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知斗雞走狗的紈绔少爺了。
    這幾年在天算司的歷練,讓他脫胎換骨,變得沉穩(wěn)而精干。
    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朝會上,直面皇帝和滿朝文武。
    一步走錯,不僅他自己前途盡毀,甚至?xí)B累整個張家。
    然而,張金寶接下來的表現(xiàn),卻讓所有人驚艷。
    他沒有絲毫的慌亂,先是恭敬地對陳平川行了一禮,然后才不卑不亢地開口說道:“回陛下,關(guān)于北方戰(zhàn)事,天算司有三點(diǎn)淺見?!?
    他的聲音清朗而鎮(zhèn)定,條理清晰,完全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
    “其一,遼陽之失,非戰(zhàn)之罪,乃情報之失。”
    “我天算司原在遼東的情報網(wǎng),多以商賈為主。這些人,善于打探城中物價、官吏動向,但對于廣袤的遼東山林和草原,卻是一無所知。敵軍正是利用了這一點(diǎn),繞開了我們的眼線,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其二,敵軍雖眾,其心必異?!?
    “沙俄與蒙古,不過是因利而合的烏合之眾。沙俄要的是土地和資源,鐵木真要的是人口和草場。他們的聯(lián)盟,建立在對我大夏的劫掠之上。一旦劫掠不成,或是分贓不均,必然反目成仇。此乃我軍可利用之機(jī)?!?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diǎn)。敵軍之強(qiáng),在于其‘新’。新式火器,新式戰(zhàn)法。而我軍之?dāng)。谟谄洹f’。用舊的思路,去應(yīng)對新的敵人,焉能不敗?”
    張金寶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陳平川。
    “因此,臣以為,此戰(zhàn)的關(guān)鍵,不在于打,也不在于和,而在于‘知’!知己,更要知彼!我們必須立刻建立一個全新的、專門針對北方環(huán)境的情報體系,弄清楚敵人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他們的火槍,到底能打多遠(yuǎn)?裝填一次,需要多久?他們的哥薩克騎兵,和蒙古騎兵,戰(zhàn)法有何不同?那個鐵木真,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他的弱點(diǎn)是什么?那個沙俄將軍,又有何癖好?”
    “只有將這一切都了如指掌,我們才能制定出真正克敵制勝的方略!否則,無論派多少大軍,帶多少糧草,都不過是給敵人送人頭罷了!”
    一番話說完,整個太和殿,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張金寶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給鎮(zhèn)住了。
    就連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秦鋒和趙康,此刻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他們爭論了半天,卻連敵人到底是什么樣子都還沒搞清楚。
    這仗,怎么打?
    陳平川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的光芒。
    他這個好兄弟,大舅哥,早已成長起來了。
    不僅繼承了他父親的精明,更多了幾分年輕人敢想敢干的銳氣。
    讓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他提出的“知己知彼”的觀點(diǎn),正中陳平川的下懷。
    “說得好?!标惼酱ň従忛_口,打破了沉默,“那你認(rèn)為,這個全新的情報體系,該由誰來建立?誰,又能擔(dān)此重任?”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戶部尚書張盛財。
    張盛財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明白,這是皇帝在給他機(jī)會,也是在考驗(yàn)他。
    他毫不猶豫地出列,跪倒在地。
    “陛下,老臣年邁,精力不濟(jì),早已不堪兼任天算司總管一職。這些年,天算司的大小事務(wù),多由犬子金寶打理。遼東情報網(wǎng)的失利,老臣亦有不可推卸之責(zé)任?!?
    “老臣懇請陛下,免去老臣天算司總管之職,并……舉薦張金寶,接任此位!”
    說著,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老臣愿以項上人頭擔(dān)保,犬子必不負(fù)陛下所托!若有差池,臣愿與他同罪!”
    滿朝嘩然!
    誰也沒想到,張盛財竟然會主動請辭,并且力保自己的兒子上位!
    這可是天算司總管啊!
    監(jiān)察百官,刺探軍情,權(quán)力之大,僅在皇帝和首相之下。
    張盛財就這么輕易地交出去了?還壓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張金寶也是一愣,他看著跪在地上的父親,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知道,父親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和威望,為他鋪路!
    “父親……”他哽咽著。
    “哭什么!”張盛財頭也不回地低喝一聲,“你是皇上要用的人,哭哭啼啼,成何體統(tǒng)!”
    陳平川靜靜地看著這對父子,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張盛財這個人,雖然有些貪財,有些市儈,但對自己,對大夏,卻是忠心耿耿。而且,他知進(jìn)退,懂取舍,是個真正的聰明人。
    他今天這一跪,不僅為兒子掃清了上位的障礙,也向滿朝文武,表明了他們張家絕無結(jié)黨營私之心。
    這份情,陳平川領(lǐng)了。
    “張愛卿,平身吧?!标惼酱ǖ穆曇魷睾土嗽S多,“你為國操勞半生,朕都看在眼里。既然你覺得累了,朕便準(zhǔn)了你的請辭。從今日起,你便專心打理戶部,為大軍籌措糧草吧。”
    “謝陛下隆恩!”張盛財再次叩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隨后,陳平川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張金寶。
    “張金寶?!?
    “臣在!”
    “朕,現(xiàn)在正式任命你為天算司總管,總領(lǐng)大夏內(nèi)外一切情報事務(wù)。”
    陳平川站起身,從御案上拿起一枚小小的,刻著龍紋的令牌,一步步走下臺階。
    “朕,再賜你‘便宜行事’之權(quán)!凡涉軍情,無論對方是何身份,官居何位,你都可先斬后奏!所需錢糧人手,戶部、兵部、地方官府,必須無條件配合!”
    他將令牌,親手交到了張金寶的手中。
    “朕只有一個要求?!标惼酱ǘ⒅难劬Γ蛔忠痪涞卣f道。
    “一個月!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朕要看到一份完整的,關(guān)于沙俄蒙古聯(lián)軍的一切!能不能做到?!”
    張金寶緊緊握著手中冰冷的令牌,只覺得它重如千鈞。
    這是信任,是權(quán)力,更是責(zé)任!
    他挺直了胸膛,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回應(yīng)道:
    “陛下放心!臣,萬死不辭!”
    這一刻,那個曾經(jīng)的紈绔子弟張金寶,已經(jīng)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大夏帝國新一任的,冷酷而精干的情報頭子。
    他不想再依靠妹妹的光環(huán),不想再頂著國舅爺?shù)纳矸荨?
    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向所有人證明,他張金寶,配得上這個位置!
    他要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閉上嘴巴!
    更重要的,他要為大夏,守好這片江山,讓他遠(yuǎn)在后宮的妹妹,能一世安穩(wěn)!
    下朝之后,張金寶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位于京城偏僻角落的天算司衙門。
    一場大刀闊斧的改革,即將從這里開始。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