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務(wù)提示彈出的一瞬間,黑桃的鞭子沒有片刻猶豫地甩出，尖利的鞭尖直指懸吊在水中的塔維爾心口！

白柳在水中旋身，目光凌厲地?fù)踉诹怂S爾的前面,抬鞭擋住了黑桃進(jìn)攻過來的鞭子。

黑桃的鞭子甩在白柳的鞭身上，白柳被這鞭子巨大的力度推得后移一截，靠在了身后的塔維爾的懷里,緊咬的齒間細(xì)密的氣泡冒出，從溢散的長發(fā)里飄揚(yáng)而上。

塔維爾的身體被推動了一下,他銀色的長發(fā)和白柳黑發(fā)纏繞在了一起,原本靜止不動的塔維爾緩緩地抬起了垂落的頭。

他銀藍(lán)色的眼睛被層層絲線蒙住，但但依舊伸出手環(huán)抱住了落進(jìn)自己懷里的白柳。

塔維爾口的逆十字吊墜光芒突然變盛,在這耀眼的白光里,白柳周圍生出一層水紋的空氣屏障，讓他能夠在水下順利呼吸。

“白柳？”他在白柳耳邊輕聲問，“是你嗎？”

白柳很輕地說：“是我?！?

“我來找你了?！?

白柳聽到塔維爾很輕地笑了一下：“你每次來見我，總是這樣狼狽?！?

黑桃的鞭子猝不及防地甩過來，白柳剛抬手要擋,塔維爾將他拉到身后擋住,面容淺淡地伸出右手舉到身前，張開五指，夾雜著白色光暈的水紋從他手掌前層層散開，形成一道乳白色的朦膿水屏障，擋住了黑桃甩下來的鞭子。

泛著光的水紋漣漪一圈一圈地擴(kuò)開,就像是海里有一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風(fēng)一般，將屏障兩邊對峙的黑桃的短發(fā)和塔維爾和長發(fā)吹開,兩個人一模一樣的面孔隔著屏障對視彼此,都是如出一轍的面容平靜。

“不認(rèn)輸嗎？”蒙著眼睛的塔維爾輕聲問。

黑桃臉上毫無情緒：“不認(rèn)。”

他的鞭子抬起,凌厲甩下，用一種幾乎要劃破空間和時間的力度抵上了那面水屏障，用的力道在針對水紋墻對面的塔維爾，眼神卻一錯不錯地落在被塔維爾拉在身后的白柳臉上。

“我不認(rèn)?！焙谔乙蛔忠活D地說，“我要贏白柳。”

“我要獻(xiàn)祭你，然后做他最合格的紀(jì)念品。”

水紋墻出現(xiàn)裂紋。

塔維爾眉眼未動，聲線平和地反問：“你知道你是誰的紀(jì)念品嗎？”

黑桃透過滿是裂紋的水紋墻望向眉目淺淡的塔維爾，在塔維爾的水紋墻碎裂的一瞬間，他看到了白柳毫不猶豫地將塔維爾拉向了自己身后，手上的鞭子轉(zhuǎn)成短刀，轉(zhuǎn)動著刺向水紋墻后的他。

短刀從黑桃的側(cè)臉劃過，血液從線狀的傷口里散出，暈在海水里。

黑桃臉上罕見地出現(xiàn)空茫的表情。

剛剛那一瞬間他原本可以躲開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白柳凝視他的的眼神的時候，黑桃腰后的那個子彈傷口突然刺痛了一下，讓他沒有躲開白柳刺向他的刀。

在保護(hù)塔維爾的時候，白柳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他，什么東西都沒有，就好像他并不存在于他的眼睛里一樣。

在白柳那一刀揮出的一刻，纏繞在塔維爾右手手腕上的絲線消失，與此同時，黑桃的右手手腕上被系上了一根絲線。

“你和我之間的痛苦是恒定的?！彼S爾聲音在水里模糊又縹緲，隔著水紋墻只在黑桃耳邊響起，“當(dāng)我因?yàn)榘琢鴮ξ业膼鄹械蕉嗌傩腋＃憔蜁械蕉嗌偻纯?。”sm.Ъiqiku.Πet

“當(dāng)你會因?yàn)榘琢鴮δ愕膼鄹械蕉嗌傩腋?，我也會因此而感到多少痛苦?！?

“我們當(dāng)中必然有一個會是神的祭品，是白柳的錨，是被犧牲的祭品?！?

白柳步步緊逼，黑桃不斷后退，水中不斷有血色暈開，白柳每擋在塔維爾身前進(jìn)一步，塔維爾身上的絲線就少一根，而纏繞在黑桃的身上的絲線就多出一根。

這些名為痛苦的絲線纏繞得越多，黑桃的動作就越是遲緩，越容易受到白柳攻擊的傷害，最后，黑桃?guī)缀跽麄€人被絲線捆成了一個蛹，被懸吊在海上神社下面，代替了變成了新的船錨。

這些絲線的另一端連著船型神社，這讓黑桃身上幾乎同時背負(fù)了這些沉重的痛苦和那個巨大的海上神社的重量。

黑桃在水下用盡一切力氣地抬起頭來，透過絲線盯著在他面前完全解開絲線束縛，擁抱著白柳對他微笑塔維爾。

塔維爾仿佛神明一般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眼神里全是憐憫：“現(xiàn)在你懂了嗎？”

“你永遠(yuǎn)贏不了我。”

“我……不懂?！北焕г谕纯嗬锖谔宜粏〉卣f，“但我一定要贏你！”

他蠻橫地張開雙手，束縛地極緊的絲線勒緊他的血肉和骨頭里，血液從傷口奔涌而出，黑桃望著塔維爾那雙銀藍(lán)色的眼睛，意識有些微弱的模糊，他止不住地向下墜去。

好重啊。

他從來沒有背過這么重的東西，他打比賽連道具都不帶，就是因?yàn)橄又兀袆悠饋聿蛔栽凇?

原來痛苦是這么重的東西嗎。

黑桃從誕生開始，就沒有體會過痛苦這種東西。

人的喜怒哀樂到了他這里都缺乏被體會的一環(huán)，勝利之后的相擁而泣，失去摯愛的痛苦嚎哭，獲得理解時的喜悅快樂，他統(tǒng)統(tǒng)都不理解。

就算曾經(jīng)被簇?fù)碓趧倮?，痛苦，和欲望的中心，他就像是被隔離在這些情緒之外的一個怪物，伸手去觸摸這些情緒的時候總是陌生和奇怪的。

他唯一的執(zhí)念，就是他在塞壬小鎮(zhèn)里誕生的時候，有個長馬尾，白襯衫的奇怪男人逆光背對著他微笑，臉上的五官模糊不清，伸手遞給了他一根黑色的骨鞭。

“這是你前身的遺物，我原璧歸趙，還給你。”

黑桃抬頭望著這個奇怪的男人，他張了張嘴，那個時候他還不會說話，只是發(fā)出了一些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

男人笑了笑，蹲下來垂眸望著趴在地上的黑桃：“我允許你誕生的唯一目的——”

“——就是你會用自己的勝利和存在讓人痛苦。”

“痛苦的心都是黑色的。”男人輕笑一聲，將黑色的骨鞭放在了他的頭側(cè)，“就叫你黑桃吧?！?

原來這就是那個男人要讓他做的事情。

原來這就是痛苦。

黑桃慢慢地垂落眼皮，身體被捆住向下墜落，他松開了口，無數(shù)氣泡穿過他的臉上涌。

……白柳在痛苦的時候，也是這么難受嗎？

“黑桃?！?

“醒過來?！?

“不要沉溺于痛苦的幻覺里?！?

白色的骨鞭穿過海水，宛如一道閃電般劈來，黑桃面前的水紋墻被打破，他猛地回神，他面前不再是那個抱著白柳微笑的神明塔維爾，而水紋墻后無悲無喜地注視著他的塔維爾。

塔維爾那雙銀藍(lán)色的眼眸平靜地望著黑桃。

“你對白柳欲望已經(jīng)強(qiáng)盛到你會被我眼睛上的門影響了?！?

“之前，你從來沒有精神值下降過吧？”

系統(tǒng)警告：玩家黑桃精神值跌落20！請注意不要被潛意識中產(chǎn)生的幻覺所迷惑！

黑桃沒有回答塔維爾，而是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地抬手，狠狠對準(zhǔn)水紋墻砸下，他的聲音帶出一種執(zhí)拗的嘶?。骸拔乙A??！”

白柳化鞭為刀，從水紋墻后刺出，就和黑桃剛剛幻覺中一樣，毫不猶豫地直沖黑桃面門而去！

絲線瞬間吊上了黑桃的右手，他的鞭子和白柳的短刀撞上塔維爾的水紋墻，爆發(fā)出巨大光亮和風(fēng)浪，兩個人都沒有退縮，反而在這一刻不依不饒地前沖加力，他們的武器互相抵押，臉上的神色近乎猙獰地爆發(fā)出吼叫。m.biqikμ.nět

“給我輸??！”

“我要——贏！！”

大屏幕外。

主持人慢慢地放下了話筒，長張了嘴巴，他已經(jīng)看傻了，連解說都顧不得了。

全場觀眾鴉雀無聲，幾乎讓人無法想象這是一場季中賽以來觀眾最多的比賽。

牧四誠神色恍惚地望著大屏幕里的白柳，幾乎在懷疑自己。

這個聲嘶力竭的人……是那個白柳？

柏溢完全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黑桃這么拼盡一切，形容狼狽地追求勝利的時候。

這兩個在外面都冷淡自若的人在這場游戲的尾聲里為了一場不知道通往何方的勝利不顧一切地互相廝殺，甚至廝殺的樣子都不太好看，拳打，腳踢，咬在對方胳膊上不放，踢對方的膝蓋，砸對方的后頸，完全失去了章法。

——就像是兩個在游戲里互相撕扯，想要贏過對方的小孩子。

在扭打期間，白柳和黑桃的身上都在不斷地生成絲線，連接到神社，他們被這些絲線牽動著，仿佛是被神明操縱的木偶，但這幅完全不管絲線掙動著去攻擊對方的野蠻樣子，就像是兩個生出了自己神志，想要脫離掌控的傀儡。

兩個人再次擊打后退開。

白柳的身體表面盈著一層氣膜，他胸膛劇烈起伏著，臉上從左邊眉尾到右邊唇角都是各種傷口，有些深可見骨，正在往外滲血，肩頸和背部都連著絲線。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邊的血，眼睛直直地看向?qū)γ娴暮谔摇?

黑桃的呼吸很急促，他反手握著自己手里的骨鞭，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臉都被白柳揍得鼻青臉腫了，右手和左手手腕都連著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