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反應能力驚人敏捷,把握著長刀的雙手腕直起刀柄,將對方修長的血色刀刃抑制成豎立狀態(tài)!
而且他們倆此刻的距離在近在咫尺,刀柄碾磨,隔開刀身的阻撓,差不多可以來個鼻尖吻了。
宗秀一一雙眼睛像是見到食物的麋鹿,狄安娜的眸光則是清淡的綠寶石……
她非常果決地選擇停止這種僵硬的對持,以一種幾乎超越光陰和肉眼的速率,反手下壓刀把!銀光扯出電光般幻象,直接朝著少年腹部削砍過去!
宗秀一的應急反應也是很快,他馬上高舉劍柄,抬腿連續(xù)后腿了好幾步!寬大的浴衣衣袂被這種風動的速度掀成一只黑色的羽翼!
狄安娜步步緊逼!雙手左甩,朝著他豎立的刀身側面重重擊打過去!
瘋狂的力量,讓人畏懼的力量,僅只是來自一個女人的力量!卻可怕得讓少年緊握刀柄的手不由得松懈了一下,險些將守護自己的利器甩脫出去!
宗秀一不得不分神去控制住影秀。
而就在這“松懈”和“險些”的零點一秒內,狄安娜已經(jīng)帶著銀刀一個抬臂!刀鋒刮颯過空氣,趁隙而入,直直朝著少年柔軟的黑發(fā)頂端劈去!
連刀身四周的白雪都因為這種氣流的變化而翻涌不止!
但紅發(fā)女人卻沒有被這種可怕的速度和力量反噬,而是非常優(yōu)異地控制住它——她的刀刃剛好停留在宗秀一腦袋上方一厘米處,沒有再繼續(xù)向下……
四周剛剛還在攢動的雪,又重新回到慢悠悠地、大自然所賦予給它們的散漫墜落狀態(tài)……
“勝負已定?!钡野材染従復鲁鲞@幾個字,退后幾步,壓低刀身。
宗秀一垂下手中的影秀,讓它回歸黑暗的刀鞘,壓著膝蓋鞠躬:“多謝賜教?!?
狄安娜也鐺一下慢悠悠地收刀,單手握劍,直立在原處。
還是那枝玫瑰,火焰一樣燃燒在雪地里。
宗秀一彎腰撿起眼鏡,隨意用拇指揩去鏡片上的白雪,架回鼻梁,他眼底的,注視著面前女人的那種光彩還在,甚至沒有因為慘敗和鏡片的阻擋而黯然下去幾分,但他的語氣卻意外平靜地詢問:“主君,您準備去哪?”
“日本,”狄安娜看著他,說道:“這段時間,謝謝?!?
宗秀一微微一笑,又回歸到那個靦腆害羞的狀態(tài):“不用謝?!蹦泻⒅v完這句話,突然跪坐到地上,浴衣?lián)浏B開雪花,陳鋪在地面。
他如同一只失去翅膀的黑色鷹隼。
“您永遠是我的主君,而我又無法背叛組織,”他再一次緩慢拔刀:“為了我的責擔和名譽,只求主君賜臣一死。”
锃!利刃出鞘!
“一!”情急之下,狄安娜不由喚出自己對他的一貫稱呼。
但這聲呼喚并沒有因此及時制止了少年的動作。他腹部的衣料已經(jīng)被利落割開,緊隨其后的,圍繞著那道殘缺口為中心,某種來自人體的生命之源——血液暈染開來,將那一塊顏色變得越來越深,化開的范圍也越來越廣。
——切腹,日本武士精神中的,所謂的光榮赴義;又是極其痛苦和殘忍的自殺過程。
宗秀一抬眼去看狄安娜,他眼底因為這種痛楚滲出閃著光的淚水,但始終都沒有一點透明的水跡從臉頰滾落。他的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不包含一點哽咽:“懇請主君來當我的介錯人。”
“介錯”,是出自日本歷史上為切腹者來擔當補刀行為之人的稱謂,是指在日本切腹儀式中為切腹自殺者斬首,以讓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
少年雙手高捧太刀,高喊:“我誓死終生追隨您,請您將我的靈魂帶回故土——”
萬物平靜,唯獨白雪翻滾。
狄安娜隔著雪幕看了他約莫一分鐘,最終一步步上前,接過他手里的太刀,于后頸上方,高高舉起……
手起刀落!
血珠如同瑪瑙般濺砸在白雪里,最終溶結在一起,不知是滾燙融化冰冷,還是冰冷腐蝕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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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飛機上,現(xiàn)場圍觀了砍頭全過程的秦珊還沒緩沖過來,整個人都在石化狀態(tài),她連自己怎么上飛機的都不知道。
狄安娜從冷柜里翻出幾瓶香檳,一個人自斟自飲。
暖氣漸漸讓中國人有了點知覺回到身體里,她也喝了杯酒捂熱身體,問:“狄安娜,你就那么爽快地,把一個活人的頭砍下來了?”
狄安娜撐腮,搖了搖高腳杯:“不然怎么辦,他會更痛苦的,血液一點點慢慢流光,腸子什么的都滑扯出來……”
“嘔,別說了,”秦珊雙手打出“stop”的姿勢,“你難過嗎?”
狄安娜很實誠:“說不難過是假的,宗秀一幫過我很多忙,很棒的男孩子,”女人從兜里掏出手機,隨手想要打開某個經(jīng)常玩的游戲程序轉移掉自己莫名的傷感:“而且我恐怕到死都不會知道宗秀一是什么時候、如何發(fā)現(xiàn)我是boss的了,這感覺更讓人難受?!?
秦珊安慰她:“安啦,有時候,留點遺憾反而更美?!?
狄安娜點點頭,按開那個手游圖標。但不比平常的是,在按開它的后一秒,屏幕上卻并沒有熟悉的游戲菜單選項跳出來,而是完全黑屏。
狄安娜不由愣了愣。
一片漆黑的屏幕上,開始有打字的光標閃動,一個一個日文字隨著跳動的光標一點點顯示出來——
“郅紡餞Α
愛慕,純粹而忠誠的愛慕。
這是一種比喜歡更有驅動力,比愛欲更有自制力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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