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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隔世萬古敵,屠盡人間六月天
很多活了千年以上的修行者,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句話。
因為他們親眼見證過那個時代,見證過那一天,一道劍光自星海臺斬落,屠盡天下邪祟。
橫尸百萬,無情冷酷到了極點,同樣強大到了極點。
只要是見過那一劍的人,便會對明大仙子產(chǎn)生本能的畏懼,恐懼她的威勢。
即便無數(shù)人都認為,她不可能揮出第二劍。
但,萬一呢?
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便足以將諸多巨擘大修嚇破膽,讓所有人升不起與之對抗的念頭。
只是很多人忽略了一個細節(jié)。
明大仙子想要拔出浮生一劍,屠盡天下邪祟之前,猶豫了三天。
很多人覺得,那是她不忍牽連無辜,因為那一劍同樣會不可避免的,死去很多無辜的人。
知曉無穹內(nèi)情的人,同樣理解,明大仙子不想揮那一劍,是不想害死腹中胎兒,但她終究為了大義選擇了揮劍。
兩種猜測,都是正確,但又不全對。
——若揮出那一劍,不是害死腹中的胎兒,而是殺死那個胎兒。
一字之差,意義卻截然不同。
明大仙子回頭,歉意的看了無夜一眼。
“我們的孩子不是被牽連而死,是被我殺死的?!?
落,天穹間忽然安靜的可怕。
仿佛焚山煮海的噪聲,也絲毫無法入耳。
凡塵等人低下了頭,假裝什么也沒聽見,就連帝胤都感覺后背發(fā)寒。
明二仙子險些要哭。
她不明白長姐為何要這般苛責(zé)自己?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長姐有多喜歡那個孩子,多期待那個孩子降臨人世間……
無夜同樣沒有說話。
沒有埋怨,也沒有恨意,只是覺得自己有些無能。
他能夠護的了天下,卻唯獨沒有護住妻兒。
明大仙子恬靜的笑了笑,倒也不期待無夜的回答,仿佛并不在意這件事情。
然后她看向了邪神。
視線頗有玩味與憎惡。
現(xiàn)在你還覺得,我揮不動浮生一劍嗎?
那純白色的邪神,同樣感覺渾身冰冷,看著明大仙子就像是看著怪物。
——究竟誰才是怪物?
“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不知為何,邪神的聲音下意識有些打顫,將周身的力量提升到了極致。
“你那一劍或許很強,足以殺死我,但我的同伴會屠盡人族,將浮生大陸所有的生靈吞噬殆盡,你們不會留下任何火種……”
明大仙子忽然笑了一聲。
像是嗤笑的青鳥。
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哪怕是萬古以來最為狠厲的人,見到她此刻的視線,也會感到徹骨的寒意。
“究竟是何時,讓你們產(chǎn)生了我那一劍只能殺死你的錯覺?”
千年前的那一劍,明大仙子是為了劍蕩邪祟,還天下太平,自然不可能出全力。
否則便不是天下太平,而是天地太平
……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的平坦的平。
——何況那本不算必要的一劍,明大仙子之所以覺得有必要,不僅是因為耽擱下去,會因邪祟死去太多人,更是為了讓某人看見。
若是她沒有出過劍,那人便會一直忌憚,不肯‘重返人間’。
無論是實際意義,亦或者為了謀局,那一劍都很有必要。
未曾想魚沒釣到,上鉤的卻是螃蟹。
……
……
伴隨著明大仙子清冷的嗤笑,天穹忽然有些死寂。
無論是無夜等人,亦或者是那位純白色的邪神,一時間都難以反應(yīng),不知該如何接話。
明大仙子不需要任何人接話,接劍便好。
“接好這一劍?!?
她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挑釁。
這話不是對一方說的,而是對雙方說的。
于那邪神是挑釁,于無夜等人,同樣是意義重大的提醒。
——這一劍若是接不下來,死的不僅僅是邪神,還有天下眾生。
聽的凡塵等人心頭一驚。
即便是邪神同樣產(chǎn)生了荒唐的畏懼感……如果是這個女人,說不定真的能殺死他們?
“你怎敢……你終究是‘浮生一劍’的天選者,是此方世界萬物生靈的護道人,為了殺死我們,就要牽連世間所有生靈……真的值得嗎?”
邪神的語間,竟是有些膽怯。
于是他開始用此方天地的生靈,來威脅明大仙子,因為他知道這個瘋女人最在乎這件事情。
“你還是猜錯了?!泵鞔笙勺幼猿耙恍Α?
“我或許不配為世間人,只是一柄世間劍罷了?!?
——劍存在的目的與意義,從來就不是為了救人,而是殺死所有敵人。
罷,便是無。
誰能接她一劍?
明大仙子站在幽暗的天穹之間,忽然笑了笑,就像是朝時的晨曦,自嘲的眼眸深處,卻是難以喻的悲哀。
她,只是一柄劍罷了。
不配做無夜的妻子。
不配做海棠的長姐。
不配做孩子的母親。
甚至,不配于萬物生靈做一個普通的人。
但好在劍還能殺敵人。
總還能殺人。
風(fēng)愈烈,又忽然寂靜下來,無盡的星暮開始割裂,天穹的雷海同樣被割出無數(shù)口子。
焚山煮海,此刻也不過如此。
整個天地的四季開始逆流,浮生大陸的每一個生靈都心有余悸,感覺到了一種難以喻的壓力。
千年前那一劍的壓迫,又出現(xiàn)了。
這一次更加強大!
斂去心中所有的感情,仿佛真的如一柄無情的劍,明大仙子伸出了右手,虛握一瞬,如同將天地握在掌間。
那柄純白色的圣劍,自天下五域聚攏,纖小而輕微的劍芒,卻仿佛支撐起了整個世間。
一道純白色的光芒,自這名素裙女子周身而起,像是一捧幻海,像是一抹朝陽,又如同滅世的禮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