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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城的夕陽靠北,也許更加絢爛,但遠不如原初城的爛漫且有意境。
至少梅大先生是這么認為的。
他曾經走遍過天下五域的名山大川,看過無數(shù)疆域的朝陽與星海,囫圇吃過食天樓的樓主所鉆研的最了不起的仙宴,也津津有味的嘗過邊城五文錢一碗的煮火燒。
此刻,他正坐在烹蒸一道茶果,是糯米豆沙餡的。
炭火用的是前年秋天的荔枝木,蒸水是銀月崖的山泉水,手中用來扇風的扇子,則是原初城市集里,隨處可見的大蒲扇。
“林甫可是不喜歡豆沙餡?”
梅大先生專心致志的扇著火,語氣悠閑而落寞,就像是哄著孩子的書齋先生,偏又隨意了許多。
唐林輔盤著腿,坐在冰冷的地上,臉色愈加的蒼白,嘴角的血跡已經漸干,雙瞳漸漸泛起灰色。
他靜靜的看著梅大先生正烹煮的紫砂小皿,不由得抿了抿發(fā)干的嘴唇。
“我不挑這些,只是您的茶沒我的好?!?
哪怕唐林輔的生息漸弱,說這話之時,依舊有著兩分小小得意。
作為圣域掌權的三號人物,他被尊為左丞唐林輔,哪怕是中州八方大家的執(zhí)掌者,哪怕是旁域巨擘大宗的老祖,也多少會給幾分薄面。
至于那些有求之人,平日里更是孝敬許多。
到了他這等地位,無論是靈石還是旁的修煉資源,已經不怎么缺,所以他也不稀罕,反倒對些稀罕物感興趣。
好茶是其一。
無論是無方城每逢二十年才產一季的煙雨碧螺也好,還是化歸嶺外天下罕有的白夢巖茶,他都收到過,而今那些茶葉,在他房間書柜的正七柜里,用紫玉匣子好好封存著。
若用那些茶葉煮蒸茶果,想來味道又會有所不同。
梅大先生聽著,有些羨慕,不過也不太羨慕。
那些茶稀罕,但他很多年前就喝膩了,也早就過了收藏的年紀,而今還是覺得尋常茶壟里,隨手摘的大葉茶順口。
用來蒸煮茶果也不心疼,還能順著心情多放兩搓。
“你那茶是最貴的,不是最好的,更不適合蒸煮茶果?!泵反笙壬^續(xù)扇著扇子,悠悠的笑著。
唐林輔咳嗽了兩聲,已然咳不出血,還是忍著胸口的劇痛點了點頭。
“這么說也有理?!?
最貴的并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的也不一定最合適。
這個道理很多年前,師伯與父親就曾教導過他,梅大先生作為他的師叔亦是長輩,當然也有資格用這話來教他。
一時無話,夕陽下的風很緩,吹動了唐林輔的亂發(fā),原來他用來束法的紫金冠早已斷了一半。
迎著夕陽,他胸口插著的那朵潔白的荼蘼花,也漸漸染紅。
花愈艷,他的眼瞳愈灰。
唐林輔不禁打趣的想了想,若是梅大先生上次臨別時,他堅持不讓對方帶回來一朵荼蘼花,今日結果是否會有不同?
直到看著不遠處,布足道以大力氣殺死的那三名隸屬于他的心腹刺客的尸體,唐林輔才斂去了胡想,知道好像也不太可能。
原來這里是原初城最大的練場,是圣域平日里供弟子們修煉演武之處,只是此刻寂靜的令人發(fā)寒。
并非是空無一人寂靜,而是人山人海,卻無一人出聲的寂靜。
無論圣域的候命們,還是神將們,亦或者許多鎮(zhèn)宗宿老們,都難得齊聚此處,嚴陣以待,方才結束一場戰(zhàn)事,絲毫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