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給母親倒了杯竹葉茶,茶中曬著配色的蘭花,還有些蜜糖。
夢不語放下手中揮毫的墨筆,接過了那只紫砂茶杯,笑容更暖,哪里還有坐在天門尊位之時的冰冷與煞氣。
“還是女兒貼心?!?
夢不語覺得而今的生活可真是美好,是三百年前血洗天門奪魔尊位時的她,從未敢奢望過的寧靜。
小姑娘夢蓁蓁也接過了畫筆,稍稍踮起腳尖看了看后院。
確認(rèn)父親與哥哥還在做菜,她這才露出些欲又止的神情。
“可是仙靈宗那邊兒出事兒了?”夢不語若有所思。
女兒心思好猜,何況她前些日子就只遣女兒出了這一個任務(wù)歷練。
提及那座建立在中州與北疆接壤之處的宗門,夢不語便皺起了眉,眼眸中泛起些真正幽冷的情緒。
夢蓁蓁癟了癟嘴角,也有些委屈。
“娘親,是我辦事不利,雖然大部分都?xì)⒘耍€是跑了不少?!?
最應(yīng)該殺的那幾個跑了。
這是夢蓁蓁的疏忽,雖然她境界與實力不夠,但此番征戰(zhàn),天門四將中的魎無量將軍隨行,更有上千陰兵借道,按理不應(yīng)犯這種疏忽。
夢不語沒有怪罪女兒,安慰的撫了撫夢蓁蓁的頭。
“總歸是將人都救出來了,那些邪祟倒也不急著殺。”
總會有算賬的時候。
想著邊疆莫城子民的血債,還有被仙靈宗囚禁在地牢里,那些已經(jīng)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可憐女子,饒是夢不語也覺得心冷。
有時中州的那些靈修,可真算不上是人。
“您是覺得仙靈宗背后還有人庇護?”夢蓁蓁猜測著母親的意思,想著此行查到的訊息。
“難道是圣域?”
……
……
天下五域各有主宗,圣域在中州,如同天門在北疆,執(zhí)掌者便是一域之主,是為天下至強者之一。
就像是她的母親,‘不語魔尊’夢不語,便是魔修九階,無劫境界的至強修者,也是天地間最年輕的一位至強修者。
三百年前證道至高階位,誅殺天鬼魔尊,血洗天門,奪了北疆魔尊之席。
而那位執(zhí)掌圣域的‘帝鴻圣皇’凡塵,雖同為至強修者,但夢蓁蓁也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的實力或許遠(yuǎn)在母親之上。
千年前,那人便已經(jīng)證道至高境,與東土的‘道涯仙君’,西域的‘不二佛祖’聯(lián)手,殞殺了一統(tǒng)五域禍亂生靈的‘太玄冥帝’。
然后三人重建了五域秩序,才有了五域聯(lián)盟,只是不知為何,母親至今不肯去見那些人一次,不肯允諾北疆與中州達成和解。
“除了那個冷漠無情的卑鄙小人,還能有誰?”
夢不語雖未曾見過那位帝鴻圣皇,但中州與北疆暗中較量已久,齷齪陰私甚多,天下間沒誰比她更了解凡塵。
傲慢自大、剛愎自用、冷酷無情、虛偽可笑……
夢蓁蓁沉默片刻,看向母親:“您不信任五域聯(lián)盟?”
夢不語略頓,眼眸中惱意稍緩,搖了搖頭。
修煉至今,她也并非孤家寡人,四百年前被天鬼魔尊追殺之際,有幸結(jié)識幾位友人相助。
無論是南嶺的‘無天妖主’,還是東土太清宮的明大仙子,而今都是很好的姐妹。
夢不語自然清楚這兩人的人品與眼光,故此對西域與東土那兩位執(zhí)掌者無甚偏見,唯獨中州的帝鴻圣皇。
“我只是不信任圣域的那個偽君子?!眽舨徽Z的眼眸愈冷。
夢蓁蓁贊同般的點了點頭,回應(yīng)道。
“聽說數(shù)年前,那位圣皇凡塵還帶回圣域一個私生子,據(jù)說是與一個凡女結(jié)合,孕育的子嗣,靈修天資確實無雙,只是心性如他父親一般卑鄙無恥?!?
雖然夢蓁蓁還沒有見過,但自家閨蜜傳的總不會有錯。
至于那個可憐的凡間女子,估計也只是圣皇凡塵看中的一個爐鼎,在給他孕育下合格的繼承人后,多半是被去母留子了。
念及此,夢蓁蓁心中也滿是薄涼的可笑。
“若非世間有父親與哥哥這等真性情的男子,我還真會覺得男子都是些心性薄涼的豺狼?!?
提及慈和的父親陳小凡,還有雖性子跳脫卻從不說謊的哥哥,夢蓁蓁也緩解了許多情緒。
然后,她看了看母親。
果然,母親又笑了。
“娘親,您當(dāng)年是怎么與父親邂逅的???”
夢蓁蓁突然有些好奇,以母親歷經(jīng)的諸多苦難,看遍世間冷暖的性子,除了顏值與體貼以外,平平無奇的父親是如何吸引的母親?
她叫夢蓁蓁,字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的那個‘初見’。
這便能說明母親有多喜歡父親。
早在數(shù)年前,她被母親偷偷帶回天門,知曉真相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夢桃桃’只是母親的假名,是最初遇見父親時,母親隨口胡說的。
只是瞞了父親太久,不知該如何解釋真相。
夢不語悠悠揚起嘴角,眼眸含笑,如初春山桃,寒風(fēng)吹過,自有淡淡的絢爛。
當(dāng)年的邂逅如同離奇的夢境,即便是她近乎七百年的修煉歲月,也未曾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個凡人書生手里,但她很幸福。
她的丈夫溫柔體貼、正直謙遜,自然遠(yuǎn)非中州那個卑鄙無恥、虛偽下作的男子可比。
她的兒子頑皮好學(xué),體恤孤弱,心性醇厚有道,又哪里是圣域那個小后生有資格比較的?
“以后有機會在講給你聽,但記得瞞好他們,別被發(fā)現(xiàn)?!?
夢不語笑著揉了揉女兒的小手心。
她當(dāng)然無意欺騙丈夫與兒子,與女兒一同,這三人是她比性命更重要的人,但她確實不知該怎么解釋。
欺瞞了丈夫二十年的身份,他至今覺得自己只是個凡間商人女,若是突然告知他,自己不僅是凡人視為神明的修者,還是修者中的王者,恐怕他會害怕吧?
何況夢不語自知,陳小凡作為中州的凡人,向來對北疆魔修頗有微詞,何況她作為不語魔尊的名聲……有那么一點點兇。
若是不小心嚇到他,讓他產(chǎn)生疏離與被欺騙的感覺,與自己和離別過,又該如何是好?
除了這些,最令夢不語遮掩丈夫行蹤,不愿公開的理由,便是害怕他成為眾矢之的。
而今北疆六大魔宗,除了天門被她掌控在手中,彼岸紅塵算是半個娘家,剩下的四大魔宗都不太安分。
夢不語自然不敢暴露丈夫的行蹤,否則必然會引來無數(shù)魔修,或刺殺,或擒他做人質(zhì)來威脅。
她的丈夫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她怎敢讓他涉險,去面對那些兇殘的惡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