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璇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發(fā)髻上的珠釵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我明白了?!?
憐星的指尖輕輕劃過杯沿,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
“就像這杯茶,若是讓人一飲而盡,反倒品不出其中滋味?!?
墨璇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杯中漂浮的茶葉。
茶水清澈,映出她略顯蒼白的臉。
她忽然想起李令歌那雙總是帶著探究意味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卻又對什么都興致缺缺。
憐星繼續(xù)道:“你只要嘴甜一道,讓他在你這獲得莫大的滿足感,便會讓他對你念念不忘?!?
說到這里,她忽然傾身向前,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氣撲面而來。
“但要記住,說這些話時,眼睛要看著他,卻又不能太過直白,要讓他覺得你是情不自禁,而非刻意為之?!?
墨璇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憐星靠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對方睫毛的弧度,能聞到對方呼吸中淡淡的茶香。
這種親密的距離讓她感到不適,卻又莫名地想要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這種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學(xué)習(xí)這種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憐星退回原位,聲音恢復(fù)了先前的從容。
“貴人還要每次都有新花樣,讓他對你永遠(yuǎn)期待下一次?!?
墨璇不由得有些感慨道。
“沒想到,這里邊有這么多的門道?!?
……
子時三刻,李令歌府邸的琉璃瓦上凝了一層薄霜。
南宮清雪赤足踏過屋脊,雪白的足踝上金鈴輕響,卻在落地前被她用神力生生扼住聲響。
“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窗內(nèi)傳來李令歌慵懶的嗓音,驚得南宮清雪指尖一顫。
她今日未著太清宮制式的月白法袍,而是換了一襲煙紫色紗裙,這是上次李令歌夸過好看的顏色。
雕花窗欞無聲滑開,南宮清雪如一片雪花飄入內(nèi)室。
落地時她故意踉蹌了一下,如愿落入那個熟悉的懷抱。
“清雪逾矩了,主人要懲罰我嗎?”
她仰起臉,故意讓月光灑在精心修飾過的容顏上。
李令歌似笑非笑地捏住她下巴,拇指擦過那顆淚痣。
“太清宮的神女夜闖皇子府邸,若讓你師尊知道——”
南宮清雪慌忙捂住他的嘴,又驚覺失禮,倉皇跪伏在地。
“清雪此來,是有要事稟報。”
她伏跪的姿勢極美,頸項彎成天鵝垂首的弧度。
李令歌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她一縷青絲:“說。”
“師尊已經(jīng)掌握了混沌青蓮的線索,此物在黑腹錦蛛祖地秘境中?!?
她掌心向上托起一道冰晶,晶體內(nèi)浮現(xiàn)出萬蛛谷的地形圖。
谷底千絲洞的位置,隱約有青蓮虛影搖曳。
這是她偷閱師尊的《太清秘典》時,用冰魄凝影術(shù)拓印下來的。
“開啟秘境需黑腹錦蛛嫡系血脈為引?!?
她指尖輕點冰晶,畫面切換到一頁古籍記載:青蓮惑道心,一步一劫塵
李令歌突然低笑出聲,他踱到西窗前,喃喃道。
“我那二哥倒是撿了個寶貝?!?
南宮清雪膝行至他腳邊,獻(xiàn)寶似的捧出一枚蛛形玉佩。
“這是天蛛靈佩,能感應(yīng)百里內(nèi)黑腹錦蛛一族的血脈,清雪偷來獻(xiàn)給主人。”
李令歌接過玉佩的瞬間,想起那個即將進(jìn)入煙雨樓,拼命練習(xí)坐紙扇的墨璇。
“你師尊可找到黑腹錦蛛嫡系血脈了?”
南宮清雪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出賣師尊是大逆之罪,但主人指尖正若有若無地摩挲著她的后頸,那里立刻傳來陣陣戰(zhàn)栗的愉悅。
“還沒有。”
李令歌的語氣之中帶著玩味。
“你說,若讓你師尊知道她最得意的弟子竟然出賣了她,她會如何?”
“不要!”南宮清雪驚恐地抱住他的腿,“清雪愿為主人做任何事!”
李令歌俯身,薄唇貼在她耳畔。
“趁著她還沒有發(fā)現(xiàn),把這些東西都放回去吧,我已經(jīng)找到了黑腹錦蛛嫡系血脈?!?
他輕輕咬了下她耳垂,感受到懷中人劇烈的顫抖。
“你做的不錯?!?
南宮清雪趁機(jī)將臉埋在李令歌掌心輕蹭,就在她想要開口之事,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殿下?!?
聽到熟悉的聲音,李令歌開口道。
“進(jìn)來?!?
憐星推門而入,然后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南宮清雪,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可是太清宮的神女,竟然跪在三皇的跟前。
還沒等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李令歌便開口道。
“她學(xué)得如何?”
憐星喉頭滾動,想起今晨墨璇在十息內(nèi)用雞蛋完成坐紙扇的場景。
“稟殿下,墨璇姑娘天賦異稟,不過是一晚上的時間,坐紙扇已臻化境?!?
聞聽此,李令歌不由得眉頭一挑,還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你想辦法盡快讓她進(jìn)入煙雨樓,我已經(jīng)有些迫不及待了?!?
“殿下,墨璇能在一日習(xí)得坐紙扇,全憑對您的恨意支撐?!?
憐星聲音放得極輕,像怕驚擾香爐里升騰的煙縷,
“不若直接——”
她做了個抹頸的手勢,腕間翡翠鐲碰在案沿,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李令歌動作一頓,側(cè)頭問道。
“你在教我做事?”
他聲音帶著些許慵懶腔調(diào),最后一個字卻像冰錐般刺出。
憐星立即屈膝跪地,裙裾在青玉磚上鋪開一朵顫巍巍的花。
她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顫聲道。
“奴婢不敢。
只是那墨璇天資卓絕,若任其成長,我怕會危及殿下?!?
李令歌忽然輕笑一聲,指尖挑起憐星的下巴。
“明日就送她進(jìn)煙雨樓,我倒要看看,這恨意能讓她走到哪一步。”
憐星注意到他說恨意二字時,嘴角揚(yáng)起一個古怪的弧度,再不敢多嘴。
“奴婢這就去安排?!彼掳荩l(fā)間步搖紋絲不動。
“墨璇報仇心切,想必早已迫不及待?!?
……
書房內(nèi),趙靈煜正低頭揮毫,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他抬眸望去,只見憐星立于門前,微微欠身行禮。
“殿下。”
趙靈煜擱下狼毫筆,指尖仍沾著墨漬,目光落在她身上。
“何事?”
憐星抬眸,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之色,隨即垂首道。
“墨璇姑娘的技藝,已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可以安排她入煙雨樓了?!?
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開一片深色。
趙靈煜眉頭微皺,眸中浮現(xiàn)一抹震驚。
“這才幾天的時間,她就青出于藍(lán)了?”
憐星點頭,聲音輕緩卻篤定。
“墨璇姑娘執(zhí)念頗深,加之天賦異稟,學(xué)起來極快?!?
趙靈煜緩緩站起身,沉默片刻才沉聲道。
“她練到什么程度了?”
憐星微微抿唇,似在斟酌辭。
“坐冥紙已臻化境,十息之內(nèi),雞蛋不碎,紙扇成型,即便是我也無法做到。”
趙靈煜猛地轉(zhuǎn)身,眸中閃過一絲銳利。
“連你也無法做到?”
憐星低眉順目,卻仍能感受到二皇子目光中的壓迫感。
“奴婢當(dāng)年練成此技,用了數(shù)月時間,而她僅用了一個晚上?!?
趙靈煜眸色漸深,指節(jié)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
半晌,他才低笑一聲,笑意卻不達(dá)眼底。
“好一個墨璇?!?
憐星抬眸,見他神色莫測,試探道。
“而且,我看墨璇姑娘很急切,幾乎是通宵達(dá)旦的練習(xí)。”
趙靈煜收回目光,淡淡道。
“既然她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那便盡快安排進(jìn)入煙雨樓吧?!?
憐星微微頷首:“是。”
待她退下后,趙靈煜獨自立于窗前,眸中情緒翻涌。
半晌,他低聲自語:“執(zhí)念深重倒真是把雙刃劍?!?
……
天邊殘陽如血,將整座煙雨樓鍍上一層暗金色的光暈。
樓前懸掛的朱紅燈籠次第亮起,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
墨璇跟在憐星身后,踏入煙雨樓的正門。
一進(jìn)門,馥郁的脂粉香便撲面而來,混合著茉莉香片的甜膩,讓人呼吸微滯。
樓內(nèi)燈火通明,金絲楠木的雕花欄桿上纏繞著輕紗幔帳,隨風(fēng)輕拂,如云霧繚繞。
大堂中央,一架鎏金嵌玉的屏風(fēng)橫陳,屏風(fēng)上繪著仕女撫琴圖,栩栩如生。
屏風(fēng)兩側(cè),數(shù)名身著輕紗羅裙的姑娘或倚欄低笑,或執(zhí)扇掩唇,眼波流轉(zhuǎn)間,盡是風(fēng)情。
遠(yuǎn)處傳來絲竹管弦之聲,隱約夾雜著男子的調(diào)笑與女子的嬌嗔,靡靡之音如絲如縷,纏繞耳畔。
憐星側(cè)首,見墨璇眸光微凝,似是被這繁華奢靡之景所懾,便輕聲道。
“這里是前廳,待客之所。往后走,才是姑娘們的居處?!?
她引著墨璇穿過回廊,腳下鋪設(shè)的織金地毯柔軟無聲,兩側(cè)墻壁上懸掛著歷代花魁的畫像,或執(zhí)簫,或抱琴,眉目含情,姿態(tài)萬千。
“這幾日,那位三皇子常來,而且時常翻牌子”
憐星壓低嗓音,指尖輕輕拂過廊柱上雕刻的纏枝花紋。
墨璇腳步一頓,眉頭微蹙:“翻牌子?”
憐星唇角微揚(yáng),解釋道。
“云娘會推薦十幾位姑娘,任由殿下挑選。
若是姑娘夠幸運(yùn),或許不需要成為花魁,便可以被殿下點到。”
墨璇眸光一冷,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袖口,這是幸運(yùn)還是不幸?
憐星似未察覺她的異樣,繼續(xù)道。
“不過,殿下眼光極高,尋常姿色入不了他的眼?!?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向墨璇。
“姑娘姿色不凡,定然能讓殿下心動?!?
遠(yuǎn)處,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幾名華服女子簇?fù)碇晃诲\衣公子從轉(zhuǎn)角處走出,衣袂翩躚,香風(fēng)陣陣。
墨璇抬眸,正對上那公子投來的視線,輕佻,玩味,如審視獵物般在她身上停留一瞬,而后漫不經(jīng)心地移開。
憐星低聲道:“走吧,我?guī)闳ヒ娫颇??!?
墨璇收回目光,指尖緩緩松開,唇角卻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三皇子,你準(zhǔn)備好受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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