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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臺小說網(wǎng) > 破云 > 109、Chapter 109

109、Chapter 109

“所以這一趟還是沒搞清岳廣平的槍是怎么丟的?”楊媚挽著頭發(fā),盤腿在后座上吃著海南雞飯,一邊呼嚕嚕一邊問。

“媚媚,你是個大姑娘了,能注意一下吃相么?”嚴峫揉著額角從副駕駛回過頭,一臉惡心人的慈愛與無奈:“你看你這還沒嫁人的黃花閨女,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牙縫里塞著蔥花兒,頭發(fā)都要掉進飯里了,油不油哇?”

“我注意吃相就能嫁人了?”楊媚翻了個大白眼。

嚴峫說:“怎么不能,爸爸給你陪嫁一間茅草房,一輛三輪車,八百八十八塊現(xiàn)金……”

楊媚立馬探身向駕駛座:“江哥!還是咱倆過吧,嚴家破產(chǎn)了!”

嚴峫連忙把她往后座推,“去去去,爸爸改變主意決定讓你待字閨中一輩子了!”

江停冷靜目視前方,對周遭發(fā)生的一切都置若罔聞,汽車順著高速公路向前方奔馳而去。

奚寒香,今年62歲,高榮縣下屬岳家村二村住戶。

高榮縣離恭州倒不算太遠,車程三個小時,抵達縣城后再往岳家村走,臨近晚飯時就到了村頭。

齊思浩今天開會實在沒法請假,只得貌似外表克制、實則心驚膽戰(zhàn)地留在市局,只有他們?nèi)齻€趕到岳家村——這是個人口稀疏的村莊,因為離大城市恭州近,青壯年尤其是婦女都跑出去打工了,村子里新蓋的小樓房十室九空,基本都是空巢老人帶著留守兒童。

他們這種做慣了刑偵工作的人都知道,小地方出現(xiàn)一兩個陌生人都很突兀,要是同時出現(xiàn)三個,那新聞就像長了翅膀似的,瞬間就能從村頭傳到村尾。所以商量過后他們決定把楊媚這個踩著高跟鞋、抹著大紅唇、一看上去畫風(fēng)就十分迥異的女人留在車里,只有江停戴著墨鏡,加嚴峫提著路上買的禮品煙酒等步行去目的地。

之前齊思浩通過當?shù)嘏沙鏊槌隽司唧w地址,奚寒香家是個三層白墻小樓,具有非常鮮明的農(nóng)村自建別墅風(fēng),地基用大石頭墊底,再蓋水泥漿,整個建筑不講究外觀裝修,但看上去倒還挺新的。門口有個穿紅毛衣的小孩在玩,見到嚴峫走來,好奇地吸了吸鼻涕。

“過來!”嚴峫沖他招了招手:“過來喊叔叔,給你糖!”

小孩把手往褲子上一抹,蹦蹦跳跳地跑下臺階,嚴峫順手從禮品袋里摸出一包進口巧克力扔給了他,指指白墻小樓問:“你家大人在嗎?”

小孩箭一般撒腿往回跑:“家家——公公——!”

嚴峫沒聽懂:“什么?”

江停說:“外公外婆。奚寒香應(yīng)該是他外婆?!?

小孩跟泥鰍似的鉆進了門,少頃后,木門再次打開,一位黝黑的方臉?gòu)D人探出半邊身體,疑惑的目光依次從兩人身上掃過:“……你們是……”

嚴峫半邊身體擋著江停,上前一步,從口袋里摸出警察證一亮。

“抱歉奚阿姨,”雖然動作強硬,但他的話卻是很溫和有禮貌的:“我們是岳廣平老局長之前的下屬,有些關(guān)于岳老的事,向跟您打聽一下?!?

五分鐘后,一樓客廳。

“我閨女兩口子都進城打工去了,只有我跟老頭在家,忙著做活兒看孩子?!鞭珊憷浔谏嘲l(fā)上,禮品袋被她推回了嚴峫面前:“東西就不收了,有話趕緊問,我還忙?!?

明顯的不配合。

“……”嚴峫和江停對視一眼,后者在室內(nèi)還戴著墨鏡,向他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咳,是這樣的?!眹缻l對審訊嫌疑人很有經(jīng)驗,但面對六十多歲充滿敵意且一看就很有戰(zhàn)斗力的大媽,莫名其妙有點沒底,于是清了清嗓子:“我們聽人說,您在岳老家做了八|九年,是這樣的嗎?”

大媽吐出一個字:“是?!?

“那您應(yīng)該對岳老挺了解的了?”

“不太了解。”

“……岳老過世的原因,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不出嚴峫所料,奚寒香在面對這個問題時出現(xiàn)了微妙的表情變化。

“心臟病?!彼眍^猛地上下滑動,好似防守反擊一般,硬邦邦地反問:“我們這個年紀的老人,心臟血壓有問題不是很正常的嗎?怎么,人都入土為安了,你們還能拉出來再做個尸檢?”

不愧是在公安局長家當保姆的大媽,說起話來用詞一套一套的。

但嚴峫沒有接招,只點了點頭重復(fù)道:“心臟病?!?

奚寒香翻了個白眼,抱起健壯的手臂。

“——那請問您對岳老生前的人際關(guān)系有了解么?關(guān)系特別親密的男性晚輩,比如說戰(zhàn)友的兒子、老家來投奔的子侄,或者……”嚴峫緊盯著她的臉,不放過任何微表情的變化,慢慢一字字加重語氣:“私生子?”

最后三個字出來,奚寒香就像觸電似的,屁股差點從沙發(fā)上跳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什么?就算岳老過世了,你們也不能這么侮他清名,你們——你們簡直是——”

“這只是警方的正常猜測,我們在岳老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嚴峫從手機相冊里調(diào)出那套風(fēng)衣的照片,啪地扔在奚寒香面前,冷冷問:“你知道這一套正裝要多少錢么?”

奚寒香眼珠往手機屏幕上一瞥,劇烈顫抖幾下,立刻調(diào)開了視線。

“果然您也清楚,這是岳老買回來準備送給那個人的禮物?!眹缻l食指在手機邊敲了敲,說起話來清晰又殘忍:“一個老局長,花遠超自己平時消費習(xí)慣的金錢去購買這樣的奢侈品,作為禮物送給另一名年輕男性——如果不能確定是子侄輩的話,警方會產(chǎn)生更多你想象不到的猜測,其中有很多會比私生子更齷齪、更骯臟、更讓人不能接受得多?!?

奚寒香瞪著眼一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被嚴峫平靜犀利的話打斷了:

“我明白您的隱瞞或許是為了岳老的身后名,但您真以為岳老是‘心臟病’離世的?您是他的保姆,他平時心臟怎么樣、要不要吃藥、是否真嚴重到致死的地步,這些您難道不知道?沒有一點懷疑?”

奚寒香的嘴還張著,但咆哮像突然被抽掉了音,直愣愣盯著嚴峫。

半晌她才硬擠出幾個字:“這跟那……有關(guān)系?”

“岳老生前曾接待過一名房客,應(yīng)該是跟他關(guān)系極其親密的男性。”嚴峫向后靠坐,略微抬高了下巴,俯視著奚寒香:“這名訪客離開后,岳老就被害了。您覺得有沒有關(guān)系?”

氣鼓鼓如斗雞般的奚寒香突然像被抽掉了脊椎骨,軟軟地倒在沙發(fā)靠背上。

突然一直很安靜的江停開了口,聲音不高且很平緩:“如果我沒觀察錯的話,這棟樓應(yīng)該是一兩年前,最多不超過三年前建的吧?”

奚寒香心亂如麻,下意識反問:“那又怎么樣?”

嚴峫倒沒注意到這一點,不由看了江停一眼。

“農(nóng)村很多人喜歡翻修老宅,哪怕平時在城鎮(zhèn)工作,老家并沒有人住,也會建起不落后于人的小樓房,否則容易被左鄰右舍笑話?!苯-h(huán)視周遭,說:“我剛才只是在想您家這棟小樓是怎么建起來的,因為據(jù)我所知,您老伴曾因為嚴重風(fēng)濕而幾乎喪失勞動能力,對吧?”

“我沒有——”

“我知道您不至于做出什么觸犯法律的事,畢竟岳老就是公安局長。但三年前岳老在辭退您的時候,應(yīng)該為您的晚年生活做了一些安排吧?!?

“……”奚寒香不說話,似乎是默認了。

“岳老為您考慮了那么多,為什么您不為他考慮考慮呢?”江停略微向前探身,直直盯著她渾濁發(fā)紅的眼睛:“到底岳老是心臟病發(fā)還是為人所害,也許只有您才能提供最后的線索了?!?

奚寒香長久地沉默著,緊抱在胸前的雙臂不知什么時候垂落在了身側(cè),松弛地耷拉著,仔細看的話她的雙手正微微發(fā)抖,指甲掐著自己的大拇指腹。

“……都是他,”突然她迸出來三個字,又狠狠地重復(fù):“肯定是他!”

嚴峫精神一振。

“那個所謂的‘養(yǎng)子’!”奚寒香咯吱咯吱地咬著牙:“我就說哪來那么大的野種突然跳出來,不知道灌了什么迷魂湯,讓岳老興高采烈地回來要認他當養(yǎng)子?不是騙人的是什么?誰知道到底是不是岳老的種?!”

嚴峫和江停對視了一眼,立刻追問:“是誰?”

“不知道,我沒見過這個人?!鞭珊銚u了搖頭:“就是離岳老過世前半年,突然開始提起自己要收一名養(yǎng)子。雖然他也許是要面子……沒直說,但我聽那下之意和興奮勁兒,似乎那人是他年輕時親生的種,這么多年從來沒聽他提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又聯(lián)系上了。我當時就擔心是不是騙子,這年頭騙子可多了是不是?但岳老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湯,一個勁的說不可能認錯,他心里都清楚得很!”

——心里都清楚得很。

嚴峫看看江停,兩人心里都同時掠過一個念頭:難道做親子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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