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l剛要說什么，突然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短短瞬間如同神靈附體般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他根本沒回答江停，而是一屁股坐進椅子里，好似身體倒地般發(fā)出重重的悶響。

緊接著他咔擦掛斷了電話。

小護士嚇呆了：“哎呀嚴(yán)警官您……”

“沒事，”嚴(yán)l對她森然一笑：“我釣魚?！?

說著他起身拍拍屁股，在小護士莫名其妙的瞪視中溜達著回病房看電視去了。

半小時后，魚站在病房門口，一手插兜，一手里還拎著電信營業(yè)大廳的購物袋，從繃緊的額角到呈直線狀的嘴唇都可以看出魚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剛才到底怎么了？”

嚴(yán)l無辜地盤腿坐在病床上玩電視機遙控器：“沒站穩(wěn)滑了一跤，咋啦？”

“……”

“哎呀你看你還急急忙忙跑來，真是?！眹?yán)l立馬起身從進口果籃里摸出個荔枝來剝了，英俊的臉上滿是熱乎笑容：“來，吃水果吃水果，特意給你買的?！?

江停仿佛沒看見那顆瑩白的荔枝，從購物袋里拿出個新手機盒扔給嚴(yán)l：“這大樓里外起碼四五個便衣，你叫我來干什么？”

嚴(yán)l接住一看，竟然是最新款的蘋果，跟他進水壞了的那個一模一樣。

他不由笑了起來，心說江停果然是江停，但嘴里卻故意道：“原來你也沒那么擔(dān)心我，瞧，還有心思繼續(xù)挑手機，可見過來得并不著急嘛。”

江停冷冰冰道：“我又不是醫(yī)生，再著急趕來也不能給你插氧氣管！”

“噢喲還生氣了?！眹?yán)l滿臉那我就哄哄你吧的妥協(xié)：“哎呀，這不是剛才魏局來，說調(diào)查有了新進展，我心急火燎地想跟江神探你商量呢么。甭生氣了啊警花兒，乖，來吃水果?！闭f著起身把江停拉到病床邊的扶手椅里坐下，又親手剝了個橘子，硬塞進了他手里。

江停有個好處是，因為他吃也吃不多，又總是低血壓，所以塞進手里的食物基本都會下意識地吃一點。嚴(yán)l眼看著他不是很高興地撕了片橘子塞進嘴里，視線在那嘴唇上停留很久，才挪開目光說：“這次襲擊我們的孫子，跟范四很可能是同一批人。”

江停含著橘瓣：“什么？”

嚴(yán)l把魏局剛才的話轉(zhuǎn)述給他，本來不想提辦公室斗爭那部分，但因為江停親眼目睹過方正弘跑來刑偵支隊罵街，因此三兩語帶過了市局將有可能發(fā)生的人事變動，又道：“如果這次撞車放冷槍的犯罪分子跟范四真是一伙的，或者受雇于同一名雇主，那么他們的目標(biāo)到底是你、我還是李雨欣都不好說，對你是尤其危險的。”

江停似乎陷入了思索，把剛吃了一片的橘子放在了床頭柜上。

“不一定，”半晌他突然開口道。

“嗯哼？”

“子彈成分相同只能說明兩批殺手共用一個進貨渠道，或者來自同一片地區(qū)，并不能確定他們的目標(biāo)都是我。如果真有人那么想殺我的話，在建寧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沒必要非逮著我坐在警車上的時候，這樣造成的動靜太大，收尾也太困難了，跟正常行為邏輯相悖?！?

――這個觀點確實也有道理。

“是么？”嚴(yán)l臉上不動聲色，“那你覺得子彈的事只是巧合？”

江停說：“可能吧，也可能兩撥殺手恰好用了同一個地下中介，這條線索可以等你回建寧后再追查下去?！?

嚴(yán)l點點頭，坐在病床邊緣，兩手撐著膝蓋自自語：“可惜雖然找回了人質(zhì)，李雨欣卻被滅口，最后還是失去了綁匪的蹤跡……要是知道更多線索就好了?！?

江停仿佛渾然沒聽見，站起身說：“目前沒有更多線索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先走了，你保重?！?

“你上哪去？”

“楊媚找了人來接我回建寧?！?

嚴(yán)l猛地抬頭，卻見江停已經(jīng)站起來，就轉(zhuǎn)身往病房門口走去。

就像之前江停自嘲的那樣，他一直是兩手空空又身無長物，因此來去都非常利索，出現(xiàn)時讓人驚喜，離開時又難以挽留。嚴(yán)l盯著他的背影眉梢一跳，心知不能讓他就這么走了，這段時間經(jīng)常徘徊在腦海中的各種猜測閃電般運轉(zhuǎn)，突然萌生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試探的想法：

“――你明知道那伙人想殺你，還敢離開我單獨行動，是指望‘那個人’會像殺死范四那樣，再次出手解決問題嗎？”

病房里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緊接著江停轉(zhuǎn)過身：

“……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眹?yán)l緊盯著他烏黑的雙眼，從病床邊站了起來：“我奇怪的只是，到底是怎樣一種關(guān)系，能讓你一邊告訴李雨欣說自己背叛了那個人，同時卻又如此相信那個人會保護你呢？”

江停身體半側(cè)著，沒有完全轉(zhuǎn)過來面對嚴(yán)l。他的臉好似被白森森的冰凍住了似的，許久才淡淡道：“什么背叛，那是我騙她的?！?

嚴(yán)l硬朗的面部輪廓紋絲不動。

江停說：“問詢過程中采取誘供的手段很常見吧，難道你當(dāng)真了？”

“我不用當(dāng)真，因為那本來就是真的?！?

嚴(yán)l一步步走向江停，直到站在了他面前：“那不是誘供，也不是審訊技巧，是你的確從賀良李雨欣、步薇申曉奇這兩對少年少女身上看出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謂‘背叛’根本與那兩個被害男生無關(guān)，是幕后主使跟你之間發(fā)生過的，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的往事?！?

嚴(yán)l雖然受傷沒好，但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是比江停高小半個頭，雄性強悍形體所帶來的壓迫感，在兩人面對面時尤其明顯，幾乎把江停側(cè)臉籠罩在了陰影里面：

“――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打算說實話，難道是想眼睜睜看著綁架案繼續(xù)發(fā)生么，江隊？”

“你認為什么才叫實話？”江停說，“不用那么麻煩，直接告訴我，我說給你聽?！?

在這么近的距離下，江停必須稍微抬起下巴才能與嚴(yán)l對視，但他的姿態(tài)還是非常平靜，甚至有些堅冰般不論如何都無法撼動的意思。

嚴(yán)l略微低下了頭，咬著牙，幾乎貼在江停耳邊：“那個被你背叛的人，連環(huán)綁架幕后主使，就是胡偉勝天臺上看不清面孔的持槍者，是不是？”

“……”

“他的名字叫黑桃k，‘停云’背后的大毒梟?！眹?yán)l一字字輕輕道，“丁當(dāng)在看守所里全交代了。”

江停的瞳孔在停云二字落地時稍微擴大了。

“江停，”嚴(yán)l抬起頭，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睛：“我不想用威脅的辦法逼你提供任何線索，因為我知道憑你的智商輕易就能把謊說得比真金還真。我希望你心甘情愿信任我、愿意跟警方合作，但要是你堅持維護那個黑桃k，我會對你非常、非常失望――”

“如果我冒死救出來的人竟然跟一個毒梟藕斷絲連，換成一片真心錯付了狗的人是你，你會怎么做？”

江停微微點頭，唇角露出一絲冷笑，緊接著那笑容在嚴(yán)l的注視中越來越明顯。

“藕斷絲連?！彼蛶е菢拥男θ莅堰@個詞重復(fù)了一遍，挑眉問：“原來你以為用一個緝毒警的名字給毒品命名，竟然不算極端的羞辱，而是某種舊情未了的證明？”

嚴(yán)l沒吭聲。

“還是說，你之所以產(chǎn)生這方面的疑問根本與案情沒關(guān)系，純粹是把自己內(nèi)心不敢出口的欲望牽強附會到我身上來――”

江停慢悠悠拖長了最后一個字的尾音，帶著刻意的譏誚：“嚴(yán)副隊？”

剎那之間，嚴(yán)l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種無法宣之于口的隱秘感情，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說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何況在現(xiàn)在極度僵持的情況下不計后果地一把撕開，那種巨大的難堪，沖擊力是極其猛烈的。

江停眼底浮現(xiàn)出幾許彬彬有禮的遺憾，轉(zhuǎn)身就去開門，動作干凈利落得堪稱冷酷。

但就在他指尖觸到門把手時，右肩被人扣住了，緊接著發(fā)力掀了過來，在來得及掙脫前就被“砰！”一把頂?shù)搅碎T板上！

“牽強附會？”嚴(yán)l冷冷道：“真以為我不敢說出口？”

江停猝然向后仰頭，但門抵住了他躲避的角度，嚴(yán)l已經(jīng)捏著他的下頷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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