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正端坐于一張破舊的木桌旁,自己與自己下著棋。
他身穿一襲破舊的囚衣,頭發(fā)斑白而散亂,但那雙眼睛卻依舊明亮有神,透著一股從容與淡然。
桌上擺放著一副棋盤,黑白棋子錯落有致,仿佛是他在這孤寂歲月中唯一的慰藉。
江臨與朱標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這位昔日功臣的惋惜。
朱標輕輕推開牢門,步伐沉重地走了進去。
看到李善長,朱標的神色變得肅穆而尊敬。
他先是給李善長行了個禮,聲音低沉而誠懇:“見過韓國公。”
李善長抬起頭,目光平和地看向朱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太子殿下不必再稱韓國公,我現(xiàn)在是罪臣李善長?!?
朱標聞,神色更加復(fù)雜:“您永遠是我大明朝的開國功臣。
那年我父皇最勢微的時候,您投奔而來,一直負責軍隊的糧餉供應(yīng),直至大明朝走到如今,您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您的功績,史書將會銘記?!?
李善長輕輕搖了搖頭,手中的棋子落下,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那都是過去了。
這么多年過去,我不是當初的我,陛下也不是當年的陛下了。
時過境遷,人心難測啊?!?
朱標自然聽出來了李善長的外之意,心中五味雜陳。
但他也無可奈何,只能強顏歡笑,轉(zhuǎn)移話題道:“韓國公,臨安公主朱鏡靜她……
父皇開恩,念在您的功勞,念在孤兒寡母,還是為您留下了血脈。
臨安公主朱鏡靜和李祺及子女被牽至江浦居住,生活還算安穩(wěn)?!?
李善長的眼神微微一黯,隨即又恢復(fù)了平靜:“哦?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勞煩太子殿下,替我多謝陛下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苦澀與無奈,但更多的是釋然。
朱標見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他嘆了口氣,說道:
“韓國公,您……您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嗎?”
李善長嘆了口氣,目光再次落在棋盤上,仿佛那棋盤就是他人生的縮影:
“心愿?罷了罷了。
能留下血脈,已是我最大的心愿。
我李善長,也算是留后了。
此生,足矣?!?
朱標聞,心中更加沉重。他忍不住問道:
“韓國公,您為何不在上路前再見一見我父皇?畢竟,君臣一場……”
李善長抬起頭,目光穿過牢房的鐵欄,仿佛看向了遙遠的過去:
“我與陛下,君臣情分已絕。
此生,不再相見,他心中有結(jié),我亦有我的堅持。
相見不如不見,留一份回憶在心中,豈不更好?”
朱標和江臨對視一眼,自然也都明白了李善長的意思。
那是一種深沉而復(fù)雜的情感,君臣之間的決裂,死生不再見面的決絕。
朱標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
這位曾經(jīng)為大明王朝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老臣,已經(jīng)與他父皇朱元璋之間,劃下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卻又咽了回來。
而江臨,則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當歷史的輕描淡寫化作眼前的真實場景,那份震撼與觸動,是任何語都無法比擬的。
江臨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一刻的沉重與深遠。
李善長緩緩抬起頭,目光穿過牢房的鐵欄,仿佛穿越了時空,看到了遙遠的未來。
他語重心長地囑咐朱標:“太子啊,自元朝一統(tǒng)天下至今,已歷一百多年。
這百余年間,戰(zhàn)亂頻仍,災(zāi)禍連綿,百姓們飽受橫征暴斂之苦,早已疲憊不堪。
他們一直都在等一個太平盛世,一個能讓他們安居樂業(yè)、安享太平的年代。
而你,是我見過的最仁慈之人,未來必將成為一位仁君。
我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好皇帝,為天下百姓開創(chuàng)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
說到此處,李善長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是他對大明朝未來的期許。
是他對天下百姓的愛。
為人相者,可以在朝堂之上鼓弄權(quán)術(shù),可心中,必然包容著天下蒼生!
這是胸懷!
朱標深深地向李善長行了一禮:“韓國公放心,我朱標定當銘記您的囑托。
竭盡全力為天下百姓謀福祉,開創(chuàng)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