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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風雨(雙更合一)

“綠藤在前方除邪魔,以命相拼,她之后輩,若是被人暗殺,死于非命,你說,令人寒不寒心?!?

星主的臉色山雨欲來,沉沉的壓著一層陰云,他朝炬鈄點了下頭,緊接著問南柚:“你老實說,此事,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絕對不是?!蹦翔趾敛换乇芩难凵?,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堅決的否認辭。

星主目光落到她身后站著,從始至終沒有開口說話的清雋男子身上,話鋒陡然凌厲:“那么此事,皆你自作主張,一人所為?”

話說到這個份上,在場的諸位都明白。

星主這是打算犧牲掉這個從侍,進而保得他女兒清清白白脫身。

別人一下想明白的事,南柚只會反應得更快。

她替孚祗答:“父君,我接連晉級,心境不穩(wěn),心浮氣躁,孚祗整夜都在我的院中,替我講解不懂之處,根本沒有那個時間和機會暗殺清漾?!?

她都自身難保了,竟還想著拉那人出局。

星主震怒,他重重地拍了下案桌,道:“你沒下命令,他沒機會襲擊,那你告訴我,留影珠上的那一段,怎么解釋?滅了的命燈,怎么解釋?”

南柚解釋不了。

“用搜魂術?!卑肷危聪騻劾劾?,強撐著站在原地的丹青,“若是搜出來的東西,與這留影珠里的影像一致,我當即脫離塵書主峰,辭去星界少君的名銜,自此不得安樂,災痛纏身。”

她此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了一瞬。

原本以為只是她死鴨子嘴硬才拒不承認,現(xiàn)在一聽她敢發(fā)這樣的毒誓,又不懼搜魂術的驗證,一時之間,都有些左右搖擺,不知哪邊真,哪邊假。

原因無他,南柚的那兩句話,太狠了。

脫離神山,就意味著會失去大神使這樣的師尊,日后的修煉全靠自己,未來無疑要多走許多的彎路。

辭去少君之位,若是放在以前,別人還只會笑兩聲,不以為意,誰不知道星界只有這么一根獨苗苗,但現(xiàn)在,她的下面,還有一個才出世不久的弟弟。

清漾的身體微不可見地抖了一下,像是傷重了體力不支,又像是冷得受了涼。

丹青見狀,跪伏在地上,聲音氣得直發(fā)抖:“諸位大人,臣命不值錢,但作為從侍,與姑娘結契,神魂纏結,施展搜魂之術,對臣,對姑娘都屬于重創(chuàng)?!?

“姑娘死里逃生,如今這樣的身體,怎么遭受得住這個?”

說罷,他嚯的望向南柚,字字句句,錐心刺骨:“姑娘只知矢口否認,卻拿不出半分證據(jù),隨口一,說搜魂便搜魂,可見并不將我家姑娘的命當命,下那樣的追殺令時,也必不會想著同門之誼而手下留情。”

“一派胡!”穆祀蹙眉,沉聲怒喝。

“你放屁!”狻猊爪子一拍,全身的毛發(fā)都要豎立起來。

丹青悲愴一笑,手掌拍向自己的腦袋,高聲道:“天道輪回,善惡有報!”

他斷氣時,眼睛還睜得溜圓。

清漾撲過去,臉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顫著手指,哆哆嗦嗦去探丹青的鼻息,而后驀然跌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整個人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絕望的意味。

南柚的心涼了下來,嘶嘶冒著寒氣。

丹青死了,她最后能夠證明自己,證明孚祗的方法也沒了。

“伯父,伯父?!鼻逖捱^之后,亂爬帶挪地撲到星主的跟前,她手臟兮兮的,帶著血污,拽著他的衣邊,小狗一樣的可憐,一邊搖頭一邊道:“清漾相信此事跟右右沒有關系,是清漾口不擇,牽連無辜?!?

她的眼神黯淡得看不見光,從袖子里取出一物,遞到星主的手上,“但請伯父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將孚祗處死,為我死去的三位從侍,申個公道?!?

星主看著那塊他曾經(jīng)賜到橫渡手中,用作他進出宮廷的令牌,神色復雜得不像話。

最終,他手指動了動,拿起了那塊令牌。

南柚的心,頓時跌落谷底。

炬鈄神色毫無波瀾,他似催促般地提醒:“南咲,誰是誰非,你心中該有數(shù)。神山規(guī)定在此,這從侍,太沒有規(guī)矩?!?

寬大的袖袍下,南柚的手指冰涼,很輕地碰了一下孚祗。

四目相對的短暫瞬間。

他仿佛看到了她眼中閃現(xiàn)的一行字。

——我送你走。

果然,在星主出手擒拿他的那一瞬,南柚錯身,手中清鳳的光芒陡然爆發(fā),幾道空間漣漪到他的身側,她推了他一下,輕喝道:“快走!”

“快走啊!”她有些著急,空間戒中,不斷有防御類的法寶飛出來,罩在他的身上。

狻猊飛快反應過來,它吼的一聲,仰天怒嘯,聲浪滾滾,雙爪落地,神殿的地上,上好的仙金也撐不住這樣的力道,崩出蛛網(wǎng)一樣密密麻麻的紋路。

“放肆!”炬鈄手掌往半空中一抓,被狻猊險之又險偏頭避過。

南柚沒想跟他們硬碰硬,因為根本打不過。

她只想送孚祗離開。

離開就有無限可能。

不離開,今日只有死路一條。

相比而,她就算罪名再重,也不至于赴死。

孚看著南柚,身影拂動,才要一步踏出,就被極重的攻擊逼得停了下來。星主身為君王,真要想留住一個人,戰(zhàn)斗力飆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程度。

“領域——星云?!毙侵魍伦?,聲音宏大。

領域內(nèi),星云流轉(zhuǎn),神秘莫測,但那巨大的流星排列,一顆接一顆,圍繞著孚祗炸開。

“父君!”南柚飛身,攔在孚祗跟前,她近乎哀求般地搖頭,眼淚砸在手背上,一顆一顆,溫熱的澀苦,“孚祗沒有,你相信我。”

“父君,你信我?!?

“南柚,你今日太放肆。”星主連名帶姓稱呼她,眼中的晦意像是厚重的海潮,輕易就能將人淹沒:“也太令我失望。”

“這等容人之度都沒有,你如何能坐穩(wěn)這少君之位?!?

“一名從侍,竟讓你當眾對父君出手?!毙侵骺聪蜴陟髸r,眼里已是宛若實質(zhì)般的殺意。

南柚搖搖頭,更咽道:“我不要了。”

“你放孚祗走,少君之位,我不要了?!?

星主不再看她,而是一步一步,帶著山一樣壓迫人的氣勢,走向孚祗。他每往前一步,孚祗脊背上承受的重力,便更大一分。等人到了近前,一向清雋從容的少年,額上已經(jīng)布上一層細汗。

就在星主的手,摁在孚祗頭頂?shù)臅r候,南柚噔的一聲,跪在了星主面前。

她身上流著鸞雀一族的血液,高傲得近乎不知低頭為何物,今日竟被逼得,當眾下跪,一身傲骨盡折。

“父君,求你。”她壓抑著哭意,竭力將話語說得清晰分明,“給我三日時間,只需三日,我保證,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不遠處的穆祀,看到這一幕,一愣,旋即,眼眶邊泛出血色。他閉了下眼,再睜開時,重瞳全開,一劍輕吟,神器的靈光爆發(fā),數(shù)不清的劍影落在結界的同一點上。

“他娘的!”南允看到這里,一股酸意控制不住沖上鼻尖,他飛身而至,龍吟聲響天徹地,攻擊如暴雨般疊加在穆祀方才攻擊的那一處上。

狻猊本體山一樣大,純?nèi)馍淼牧α坎豢尚∮U,撞在那一塊地方,整個結界都仿佛震了幾下。

流芫也跟著出手。

那一點上,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

但還不夠!還差一點!

就在此時,狐柒如影子一樣上前,長鞭重重揚起,再落下,補上了最為關鍵的一擊。

“就是現(xiàn)在!”穆祀聲音嘶?。骸白甙?!”

“給我回來你。”天君出手,化掌為囚,將穆祀困在里面,“你伯父賜死個從侍,哪輪到你等小輩插手阻攔?!?

龍主的面皮抖了抖,將南允也捉了回來,道:“沒法沒天了?有你什么事?!”

話雖如此,但到底縱著他將手中的攻擊丟出去了,才慢悠悠地將人囚起來。

“三日?”星主皺著眉,瞥了眼周圍的情形,壓著氣,胸膛重重起伏兩下,“我人尚在此處,你們就已想著將他送走,三日之后,只怕山高海遠,人已插翅而飛?!?

他一字,一句,皆為不信。

而他們好不容易破開的那道結界口子,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被炬鈄封上了。

前方是一條死路。

“父君,難道我的話,竟不如清漾三兩句污蔑之詞?”南柚紅著眼,咬著牙,問。

“人證物證皆在,我如何信你?!”畢,星主不再看她,準備出手,將孚祗狙殺,當場擊斃。

“姑娘?!辨陟笫终乒枪?jié)分明,微微的涼意,仿佛能隔著皮肉,同樣沁入她的骨子里,他拉著她隱隱發(fā)抖的手,將人牽了起來。

“別哭?!彼皣@般地呢喃,指腹一點點擦著她蜿蜒而下的淚痕,聲音清潤,哪怕在這樣的時候,依舊好聽得不像話:“罪臣自愿赴死,昨夜種種,與姑娘無關?!?

“你在說什么?”南柚眼一閉,牙關都咬不緊:“你在說什么啊?!?

她泣不成聲。

他的身上,卻慢慢地迸發(fā)出靈光。身后,無數(shù)的枝條崩碎,炸開,消散。

“血祭?!?

荼鼠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孚孚要把自己的修為,全部傳給右右?!?

南柚眼前一片朦朧,他身體里的靈光,鋪天蓋地將她包圍,她的耳邊,是男人很溫柔的絮語,像是床笫之間的情話:“姑娘,下一個春日,綠柳綻芽的時候,你再將我撿回去吧?!?

一場大霧將兩人包圍,他很輕地觸了觸她的額心,道:“再喜歡我一次。”

“好不好?”他問。

南柚那聲顫抖著的好字還未完全吐露出來,他就已經(jīng)化為了光影,化為了靈風,化為了結界中的星辰。

南柚捂著頭,崩潰般嚎哭出聲,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身旁,只剩下幾段從中斷裂了的紅色綢緞。

那是他們的定情之物,如今,卻成為他唯一留下的遺物。

她事事反省,約束自身,與人為善,得到的結果,與書本中記載的,有何不一樣?

不信她的人,永遠不會信她。

而為此,她失去了唯一一個事事陪著她,哄著她,無論如何都信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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