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枘伸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沒有說什么。
等了解完事情始末,不止星主,就連流枘也不知該露出怎樣的神情才好。
“這可真是……”流枘話語頓了下,道“大人作的孽,讓小孩受了?!?
星主說“說來說去,錯在流襄,平衡不了子女的關(guān)系,還管不住自己。”
“流鈺在妖界待著,現(xiàn)在不出事,日后的安危也保證不了。”星主思忖片刻,“嫡子忌憚庶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日后,流熙繼位,能不能容下流鈺,不好說。”
南柚點(diǎn)了點(diǎn)頭,坦誠道“我也想到了這點(diǎn)?!?
“但右右,你此舉,是在疏遠(yuǎn)妖界嫡系一脈。”星主看向她,聲音也沒有很嚴(yán)厲,只是平和地告知,提醒。
“父君,我都知道?!蹦翔窒袷窃缰罆羞@么一場對話,她眼眸清澈,道“星界少君,可重利益,但并不畏手畏腳,處處求全。”
“若是此事,便足以令他們對我心生不滿與仇厭,那即使我此刻好好語與他們商議,哄著他們,這樣維持來的微末情誼,日后有真需要的地方,他們能挺身而出嗎?”
“再者,我何需這樣卑微求全。”
“好!”星主眼眸亮了一瞬,他撫掌朗笑“我兒想得通透,就該有這樣的氣魄?!?
“此事交給父君,你舅父那頭,我去說。”
南柚聽他親口應(yīng)下這事,心中的一顆大石落了一半。
她走后,流枘蹙眉,問“怎么答應(yīng)得這樣快?若是流襄不愿意,我們也不能將流鈺強(qiáng)留在星界啊,說到底,他們是父子,便是庶出,也沒有待在別族王都的道理?!?
“沒有把握的事,我何時應(yīng)承過?”星主攬過她單薄的肩,閉目嗅著她身上的香味,身體放松下來,“右右今日的決定,倒讓我有些意外?!?
“這個孩子,對誰都好?!毙侵鏖]著眼,聲音低下來“近乎沒有原則的好,我總是很擔(dān)心。這一次,不算是什么明智的選擇,但我總算能松一口氣?!?
流枘撫了撫他的鬢角,聲音里帶上了些微的惱意,“流襄這個人,怎么總是這樣不靠譜?!?
星主附和了一聲,捉著她纖細(xì)的手指頭,道“他啊,實(shí)力修為倒是還行,性格也還可以,但這女人,跟換衣服一樣,一個接一個,可憐了孩子?!?
說到這里,他慢悠悠地將話題扯回到自己身上,順勢夸了自己兩句“你看我,眼睛從不往外瞥,一顆心都在家里夫人身上,一家三口,多好,根本沒這樣的糟心事?!?
遠(yuǎn)在萬萬里之外的花界。
蒼山巨木,萬艷競放,無數(shù)叫不出名的花熱熱鬧鬧開了滿山,將整座山頭染成了七彩的模樣。
一道可斬天地的流光劍氣從天而降,越接近地面,氣勁便越龐大,瀑布倒流,花朵斂蕊,但真正到了地面上,卻只帶起輕飄飄的一陣風(fēng)。
青衣女子挽劍,立于山巔之上,裙擺被風(fēng)吹得動漾,她隨意地將碎發(fā)挽到耳后,看著自動纏在自己腰上的軟劍,眼中有陰霾閃過。
“清漾姑娘的劍法,越發(fā)精巧了?!卑滓履凶訜o聲無息出現(xiàn),聲音里蘊(yùn)著笑意“方才那一劍,力道的掌控已至極致?!?
常人萬年難達(dá)到的火候。
眼前的女子,只用了千年。
血脈被封,靈力再難精進(jìn),她便徹底放棄這條路,轉(zhuǎn)而修劍氣,走最艱難的無情道。
其中的艱辛,一兩句話太輕。
“還是不夠?!鼻逖粗謴?fù)正常的水瀑,一只手掌伸在半空中,像是要隔空去捉住些什么,半晌,又蜷縮著收了回來。
因?yàn)樾迍Φ赖脑颍匠2辉儆惺裁磸?qiáng)烈的情緒波動,整個人像是沉著的一潭水,只有每次練完劍,想起遠(yuǎn)方,想起前事的時候,心緒才有片刻的波動。
“姑娘如此天賦,如此韌性,欲做何事不夠?”
“想站在至高點(diǎn),奪任何想奪之物,愛任何想愛之人?!鼻逖砩系匿h芒之氣,比千年前重了太多,她今日情緒有些不穩(wěn),不太適合接著練劍,便多站了一會,“宿敵很強(qiáng),處處有人幫襯?!?
“但總有一日,我能將她斬下?!?
她從前的事在花界是個秘密,被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任誰也打聽不出來。白衣男子不知她宿敵是誰,但他知道,凡被她惦念的人,最后都死在了她的三尺青鋒劍下。
“師尊閉關(guān)前讓我?guī)г捊o清漾姑娘。”男子衣袖微拂,一塊勾勒著玄文的令牌懸浮在半空中,他桃花眼微瞇,道“半年之后,六界核心書院正式開啟,限各族少君或少君候選人入內(nèi),師尊的意思,是讓清漾姑娘去?!?
“此次機(jī)會難得,師尊頂了族內(nèi)許多壓力,為姑娘爭取了一個名額,同時還有另兩脈的兩位公子前往,姑娘若是決定前去,一定保重自身,小心為上。”
清漾將那塊令牌收下。
“除我族之外,還有哪界的人?”她問。
“有許多,但比花界勢弱的一些小族占了大多數(shù)。姑娘放心,開課之后,講師們的重心也只會停留在排名前二十的少君少主上?!?
像是知道她要問什么,男子索性一回將話說完“天族太子穆祀,妖族少君流熙,妖三盟的三位少君,星界的小星女也將渡過蛻變期,除此之外,獸君狻猊,水君麒麟,閻君諦聽等天地異獸,也會入內(nèi)修習(xí)?!?
“姑娘只需注意他們即可?!?
饒是以現(xiàn)在的心境,在聽到其中兩個名字的時候,清漾也還是不可抑制地握了握手掌。
“照這樣看,這個書院,是要將六界年輕一輩的領(lǐng)軍者全召集在一起?”
男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事涉及不小,各界都有猜測,但至今并未有人現(xiàn)身說法,各族各界的掌門人和君主都未置一詞,師尊也并未在這方面多說?!?
“無事?!?
清漾瞇了瞇眼,在心底,將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聲,都像是滲著血,帶出腐爛的肉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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