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口干舌燥,他只猜到香子慕是老任務(wù)者,怎么也不會想到她的身份號是三位數(shù)。
哪三位數(shù)?01幾?
“別緊張?!编嵵⒖〉哪樕锨嗲嘧献系模衲ǖ念伭?,真誠的表情被襯托的有幾分滑稽,“大家都是被迫上路的任務(wù)者,我知道你的身份號也不能對你怎么樣。”
陳仰在兩三秒的時間里想了很多策略,最后卻選擇閉口不。
默認(rèn)了。
鄭之覃捋幾下頭發(fā)輕笑,有意思,一個成長期的任務(wù)者,卻有一張三位數(shù)的身份號。
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人影,鄭之覃的趣味淡了些,有那個人在前,陳仰身上的違和感都不算什么了。
就是不知道朝簡的身份號是幾位數(shù)。
據(jù)鄭之覃了解,三位數(shù)是最小的了……
陳仰還有很多疑點,可他不打算再問下去,問多了,底細(xì)暴露的就越快,他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一只手從他肩后伸到前面,指著立在門邊的少年,伴隨著一聲低笑:“我是不是除了他以外,第二個知道你身份號的人?!?
語間盡是滿意。
目的達到了,是時候把順帶著的事……
鄭之覃直勾勾的盯著陳仰左耳后的疤,近距離看,他的腎上腺素直線飆升,體內(nèi)血液流動的速度過快,血管像要爆裂。
不正常的饑渴感沖上頭頂,鄭之覃的眼底變紅,口中分泌出大量唾液,他做了幾個吞咽的動作,溫?zé)岬臍庀偡魃夏堑腊?,舌尖還沒舔到,就被陳仰的手肘擊中鼻梁。
接著就是從門口砸過來的拐杖。
展廳里炸出“嘭”一聲巨響,猶如成年不久的野獸被激怒的嘶吼。
shit,那小子拐杖扔得比上回更快了,陳仰的敏捷性也不符合成長期的水平,鄭之覃用力叼住煙,一只手按著青腫的鼻梁,另一只手被拐杖砸得抬不起來,都這樣了他也沒有狼狽,反而氣定神閑的說了一句。
“陳先生,我沒見過你弟,他卻讓我有種熟悉感?!?
陳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轉(zhuǎn)過臉就喊:“弟弟,鄭總說你讓他覺得熟悉。”
使了個挑撥離間計,打算看熱鬧的鄭之覃:“……”
他怪異的看著走到一起的兩人,發(fā)覺他們之間的排他氣場依舊沒有半點間隙。
陳仰對朝簡的信任值究竟有多大?鄭之覃很少有的迷惑,武玉跟阿景都做不到吧?
鄭之覃覺得自己這想法怪好笑,要是他們能做到這樣,阿景也不會死。
展廳門外,朝簡拄著拐走在陳仰身旁,低頭聽他說話,側(cè)臉驀地偏向鄭之覃,那一眼陰鷙至極。
鄭之覃腳步頓了半拍,忽而一曬,竟然被一個小子的警告怵到了,越活越回去了啊。
一縷煙霧從鄭之覃口中噴出,他擦掉流出來的鼻血,隨意在襯衣上一抹,那小子的真正實力他看不穿,深得很。
陳仰問的問題全是些簡單的,鄭之覃挺意外,他原本以為對方要跟他探討一些比較深層次的東西。
譬如“銷毀身份號會怎樣”“為什么要做任務(wù)”“誰讓我們做任務(wù)”“所有任務(wù)是不是都在同一個世界”等等。
就陳仰問的那些問題,鄭之覃不信朝簡一概不知。
難不成是……不能說?
鄭之覃興味的吸口煙,這次還沒結(jié)束,他就開始期待下次再見面了。
膝蓋骨刺疼,鄭之覃打了個晃,氣息里浮出一抹戾氣,他瞥到少年被他踹傷了,走路都直不起來的左腿,心里頭舒服了點。
陳仰不打算把筆記本的事透露給鄭之覃。
要是有二次合作再說。
“鄭之覃的資歷很老……”陳仰感覺朝簡的情緒不對,他的表情一緊,“我說了只問幾個問題,說到做到了,沒有騙你?!?
朝簡:“加上這次,三次。”
陳仰不明所以。
“我說了三次順其自然,你還是把我的話當(dāng)放屁?!背喢嫔疀?,隱隱磨牙,想吮他的血咬他的肉。
陳仰心虛:“我這不是瞌睡打了很久,終于有個人送了個枕頭……好了好了,我有留心,挑著問的,沒有暴露底牌?!?
他以為朝簡是擔(dān)心他只顧著解惑,讓鄭之覃發(fā)現(xiàn)自己最大的秘密。
“你是黑戶的事,我不會告訴第二個人的,死都不說,你放心?!标愌鲇謬?yán)肅的說了一句。
朝簡聽完卻打了一下陳仰的手,幼兒園小孩子打架的那種打法。
“啪”
陳仰懵了,朝簡也懵了。
兩人四目相視,畫面靜止了一般。
陳仰是個正直善良的搭檔,他遞了個梯子過去:“我手上有蚊子?”
朝簡順著梯子下來,不看他:“嗯?!?
陳仰:“那打死了嗎?”
朝簡:“跑了?!?
“噢?!?
然后他們又大眼看小眼。
陳仰往大廳走,他有時候摸不準(zhǔn)朝簡生氣的點,好吧,不是有時候,是大多時候。
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會多云一會暴風(fēng)雪。
陳仰走著走著停了下來,后面的拄拐聲也跟著一停,他堵著一口氣往回走幾步,停在朝簡眼前,湊近看。
“你剛才生氣,不是怪我沒有好好觀察四周就提你是黑戶的事,怕被人無意間偷聽到,而是不想聽我說‘死’字?”
朝簡一語不發(fā)。
陳仰看他嘴閉得跟蚌殼似的,不禁失笑:“被我說中了吧?!?
朝簡黑漆漆的眼盯著他。
陳仰臉上的笑意滯了滯,耳根莫名有點熱,他拍拍朝簡的肩膀:“不要這么迷信?!?
朝簡還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陳仰跟朝簡瞳孔里的自己面對面,心跳有一瞬的錯亂,很快就恢復(fù)正常,他放下搭在對方肩頭的手:“走吧?!?
衣服被拉住,陳仰差點一個踉蹌,他還沒說話,背后就響起平平的聲音:“我手上也有個蚊子,你幫我打掉?!?
話落,一只手伸到了眼前。
陳仰愣住了,他想回頭,后腦勺卻被一只手扣著,不讓他往后看。
朝簡垂著眼,煩躁不耐:“快點?!?
陳仰一聽到這個詞,大腦迅速做出配合的反應(yīng),他象征性的在那只手上拍了一下:“好了,打掉了?!?
哄小孩的力道跟語氣。
大廳里只有啞巴一個人,其他人都回了自己的公司。
啞巴一見到陳仰,就把一個鼓囊囊的紙袋給他。
“這什么?”陳仰接過紙袋,分量不重。
手機主人的物品。
陳仰從紙袋里拿出一個鑰匙扣,上面掛著一把電動車的鑰匙,旁邊還有一只亮晶晶的粉色垂耳兔。
手機的主人是女孩子。
紙袋里還有一個本子,翻開全是些花花綠綠的顏色,以及大量照片。
“這是她男朋友?”陳仰發(fā)現(xiàn)照片里是同一個人。
啞巴一難盡的寫字。
明星啊哥哥,今年很火的╯□╰
陳仰:“……”他不追星,“手機的鎖屏密碼跟他有關(guān)?”
我試了他的生日,姓名,出道日期,通通都沒用啞巴苦惱臉。
陳仰指指照片上的花樣美男:“你偶像?”
新收的墻頭啦。
陳仰悄聲問朝簡:“墻頭是什么意思?”
朝簡:“墻頭草?!?
陳仰似懂非懂,佩服的說:“你的知識面很廣啊?!?
朝簡:“……”
陳仰翻了翻本子,眼花繚亂,他對啞巴說:“我們先拿去研究研究,下班的時候給你?!?
啞巴“啊”了聲。
“你查查現(xiàn)成的線索?!标愌稣f。
啞巴理了理小辮,現(xiàn)在手里的線索除了手機,還有哪個沒查明白嗎?她的眼睛一亮,服務(wù)臺的那段視頻!
下一刻啞巴就蔫了,視頻她看了好多遍,依舊無法確定視頻里的人說的是什么。
四點半左右,陳仰翻箱倒柜的找員工入職檔案,朝簡坐在桌前翻女孩子的追星日記。
“還有一個多小時,今天的怪物就下班了。”陳仰趴在一堆文件上面。
朝簡專心看追星日記,偶爾在紙上寫著什么。
陳仰湊過去,發(fā)現(xiàn)朝簡寫出了備考筆記的既視感,他正想繼續(xù)找檔案,就見朝簡回過頭,動了動唇。
“你說什……”陳仰驀然趴向他,“你說的是什么?”
朝簡手里的筆輕動,像是要把最后一筆寫完,可他忘了怎么寫了。
直到陳仰喊了幾聲,朝簡才緩慢的眨了下眼:“別按?!?
陳仰一頭霧水。
朝簡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剛才你這么按著我,我說,別按?!?
陳仰撐著他的腿,離他更近:“你再動一下?!?
朝簡怔怔看他。
“嘴?!标愌稣f,“像剛才那樣,說那兩個字?!?
朝簡閉了閉眼,克制著什么,微抿的唇張開,上下一碰:“別按。”
“嘴動的幅度再小一點。”陳仰呼吸著朝簡的氣息,現(xiàn)在不吃藥了,不苦了,一股子奶味。
朝簡沒有不耐煩,陳仰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做,繃直的后背滲出熱汗。
“等會?!标愌龃蜷_手機翻出視頻,他將畫面暫停在視頻里的人張開嘴的那一瞬,又點開,來回播放。
“你別發(fā)出聲音,用口型說那兩個字,語速盡可能的快一些?!标愌鱿乱庾R捏朝簡的臉。
朝簡用舌尖頂了頂臉被捏的地方,有點愣,他的喉頭上下一滑,唇輕動。
陳仰的大腦一陣混亂,又猛變清明,像,太像了。
朝簡說“別按”的時候,跟視頻中人的嘴型幾乎一模一樣。
視頻是規(guī)則給的線索提示,肯定不是“別按”這兩個字,而是和它們很相近的字音,只是說得太快了,看起來差不多。
陳仰得手心漸漸潮濕,禁忌已經(jīng)出來了,這提示是關(guān)于什么的?怪物的身份?
從一開始大家就確定,是b開頭的字。
后來視頻主人念了念,懷疑是“不要”,接著又感覺是“bei”的發(fā)音。
別按,不要,bei……陳仰的心跳跟打鼓似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密,有一個答案從他的心底竄到了嗓子眼,往上一蹦,卡住了。
“是那個,那個什么……”陳仰抓緊朝簡的手,急得滿頭大汗。
“有人來了。”朝簡反手扣住他,安撫的拍拍。
陳仰卡在喉嚨里的答案往下一跌,摔死了。
打斷陳仰思路的是啞巴,她從四樓一路跑下來的,氣喘吁吁的跑進長象科技,對著他比劃:“啊啊??!啊?。 ?
陳仰覺得小啞巴糊涂了:“你寫啊,寫了我才知道你想說什么?!?
啞巴一呆,她趕忙掏牛仔裙的兜,只掏出了便利貼本,筆沒有。
“跑的時候筆掉了?”陳仰把朝簡指間的筆抽出來,遞給小啞巴,“用這個。”
啞巴抽一口氣,提筆飛快寫字。
哥哥,我可能知道這一輪的怪物是誰了!?。?
一樓咖啡店里,門關(guān)上。
余哥,王浩,張總,王姐,小孫,劉柳六人東坐一個,西坐一個。
“我不上去了,就在這等怪物下班,你們呢?”劉柳說。
其他人抱的也是這個想法。
六點的時候,他們要看看究竟是誰變成怪物打卡下班。
雖然那個神經(jīng)兮兮的女瘋子是重點懷疑對象,但其他人也有可能是怪物。
不過大家心里都不是很怕,反正他們不會說出禁忌,怪物就算在他們中間,也一樣奈何不了。
怪物有怪物的規(guī)則,不能亂來。
趴在桌上的小孫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外面是不是有什么聲音?”
“好像是陳先生?!庇喔缯f,“我出去看看。”
余哥剛站起來,就聽王浩忽然百感交集的嘆了一口氣:“上班累啊。”
小孫隨口附和:“是累?!?
“現(xiàn)在說什么上班累,要吐槽就回去吐,”劉柳不認(rèn)同的切了聲,“上班有錢拿,有什么好累的……”
話沒說完,小孫就沒了頭。
劉柳眼前一片血紅,他呆滯的坐著,直到臉上的腥熱流到了嘴邊才發(fā)出尖叫。
“??!”
“啊啊?。。?!”
余哥僵著不動,張總抱頭躲到了桌底,王姐傻了。
陳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把背上的朝簡放下來,飛速奔跑讓他兩條腿有一點軟。
小孫的尸體倒掛在咖啡店里,他剛死的,血腥味還沒消散。
陳仰以為禁忌破解出來了,怪物今天不會再有工作了,現(xiàn)在他們確定了它的身份,它就會躲起來,下班的時間點出來打卡。
沒料到它現(xiàn)在還在工作。
陳仰使勁抓了抓頭,小孫不蠢,他不可能在這時候說出完整的門牌號,或者a3樓,a座。
他會死,只有一種可能。
除了六邊形的“a”,還有第二個隱藏的禁忌。
余哥是目睹這一切的四人里狀態(tài)最好的,他向陳仰講述了事情經(jīng)過。
其實不復(fù)雜,只有幾句對話。
陳仰聽完臉色變了又變,他不小心咬到嘴巴里面的軟肉,血水被他咽了下去。
“一正一反就沒事?!标愌瞿剜?。
大家在二樓匯合,他們沒有急著討論王浩做怪物帶來了多少有價值的信息,他今天上班期間為了工作指標(biāo),又做了哪些干擾。
走廊上靜得掉針可聞。
陳仰打量隊友們,親眼看見小孫被吃掉頭的余哥四人癱坐在地上,渾渾噩噩的,似乎還在噩夢里面沒出來,喬橋沒精神,李正心不在焉,潘霖遭受過懲罰猶如破玩偶,鄭之覃身上有殘留的惡欲。
啞巴在發(fā)呆。
這支隊伍現(xiàn)在不適合交流。
六點整,王浩像昨天的肖環(huán)嶼一樣變成一團,往門外的海水里躥。
陳仰不覺得恐怖,只覺得有種稀松平常的驚悚感,他們又目送了一位怪物下班。
今天結(jié)束了,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就在陳仰這么想的時候,躥到門口的怪物突然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定在了半空中。
緊接著就……融掉了!
這一幕毫無預(yù)兆,大家都沒反應(yīng)過來。
陳仰撓胳膊的動作僵住:“他怎么……”
“違規(guī)了。”朝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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