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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清明

第54章清明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裴志在墓園門口下車,隨即緊走兩步,幫他母親撐開傘。

“這點毛毛雨,淋著也挺舒服的。阿志,你看這蒙蒙細(xì)雨,草色山光,是不是有點我們江南老家的模樣?”

裴老夫人當(dāng)年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到了這個年紀(jì),還頗有點浪漫主義情懷。裴志往墓園周圍逡巡了一眼,笑道:“這年頭北方的園林還不是想怎么修就怎么修,南北差異哪有那么大。話說回來,你也好注意點腳下,路上地滑。”

每年的這個時候裴志都很忙,要陪他父系一族的親戚到處來往應(yīng)酬,又要陪他母親來給當(dāng)年葬在北京的一個舅舅掃墓。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裴志家情況跟他那些太子黨哥們都不一樣,父母自由戀愛結(jié)合,背景由政轉(zhuǎn)商,人情往來跟其他幾個家族相比要更自由,也更頻繁。

裴志跟他母親在舅舅的墓碑前送了花,又陪著站了半晌,臨近中午的時候便打算下山去吃飯。走到半路上,突然裴老夫人拍了兒子一下,指著不遠(yuǎn)處問:“那不是侯老軍長跟韓家二小子嗎?”

裴志抬頭一看,果然只見不遠(yuǎn)處拱橋邊的兩座墓碑前站著幾個人,中間那個特別高的是韓越,在他面前站著說話的赫然是侯老軍長。

而侯老軍長之后還站著個他認(rèn)識的人,是老久沒見了的侯瑜。

裴志心思比較縝密,一看這陣勢首先就想這兩撥人怎么會在這里碰見?侯家的確有人埋在這,好像是侯瑜的祖父還是叔叔,他們一家人來這里掃墓不奇怪;但是韓家有什么重要的親戚埋在這個墓園里嗎?

沒聽說啊。

“媽,司機就在前邊一點的門口等你,我先去跟侯叔叔他們打聲招呼?!迸嶂景褌阃崂戏蛉耸掷镆蝗?,不等他母親阻止就三步并作兩步的跑了過去。

楚慈的事情發(fā)作以后,韓越跟幾個世交門閥的關(guān)系都有點微妙。有人感嘆那個脾氣暴烈的韓二少爺竟然也是個癡情種子,實在是想象不到;也有人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逼著韓越把楚慈找出來千刀萬剮。

但是不管怎么說,韓越都是個惹不得的人。跟他同輩的人當(dāng)中他背景最硬,地位最高,手段最狠;在楚慈這件事上他又出人意料的堅定,天王老子的賬都不買,連司令夫人的命令他都敢不聽,還有誰敢逼他?

楚慈失蹤后轉(zhuǎn)眼兩個寒暑,所有人都在找他,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為了他這件事韓越跟不少人翻了臉,但是出于意料的,他跟裴志的關(guān)系反而漸漸緩和起來,甚至很有點摯交知己的意思了。有時候韓越被侯家人逼急了,裴志還經(jīng)常居中調(diào)停,幫他在幾家長輩面前周旋;有時候韓越得到些有關(guān)于楚慈的線索,也會通知裴志一聲,叫他幫忙一起找。

其實裴志是個典型的聰明人,而韓越也不傻,他們都知道在內(nèi)外交困的情況下互相爭殺沒意思。

裴志跑到侯軍長身后幾步,便緩下了腳步,高聲打招呼:“侯叔叔!你們怎么在這里?”

侯老軍長回過頭,頃刻間換了臉色,微笑著慈祥的問:“小裴,你怎么在這里?陪你母親來掃墓嗎?”

裴志對韓越點點頭,又對侯軍長笑道:“我媽的大哥當(dāng)年葬在北京,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她經(jīng)常過來看看,我就陪著她一起。不過現(xiàn)在她下山去了,我在這隨便轉(zhuǎn)轉(zhuǎn)抽根煙。”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似乎很不經(jīng)意的往韓越身后的兩座墓碑上一瞅。

那兩座碑的石質(zhì)雕工都不錯。同一座墓園里的各個穴位價格不同,視小頭風(fēng)水而定論,這兩座墓離裴志他舅舅的墓不遠(yuǎn),估計價格相當(dāng)不便宜。

兩座墓碑上都只有很小的一寸黑白照,這樣的距離很難看清楚,但是墓主姓名卻雕得很清晰,一個是李薇麗,一個是李高楊。

裴志眉梢微微跳了一下。

“對的,對的,裴老夫人家有個兒子在北京殉了職。下次掃墓也通知我一聲,咱們可以搭伴過來。”侯老軍長笑呵呵的說完,又轉(zhuǎn)頭去對韓越道:“韓二啊,伯伯跟你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一下。伯伯不是在害你,你畢竟都這么大了,是不是?”

韓越咬著牙擰出個笑臉,一不發(fā)。

“那我們先走了?!焙罾宪婇L和氣的對裴志說:“見了令尊令堂,代我向他們問個好?!?

裴志笑著應(yīng)承了,侯老軍長便帶著兒子跟手下徐徐轉(zhuǎn)身而去。

侯瑜轉(zhuǎn)身的時候看了裴志一眼,目光極有深意。裴志愣了一下,用眼神疑惑的問他,他卻搖搖頭,指指侯老軍長,在嘴上做了個拉鏈的動作。

緊接著他們就擦身而過了。

“侯軍長跟你說什么呢?”等到他們走遠(yuǎn)了,裴志才轉(zhuǎn)頭問韓越:“還有你上這兒來干什么,你真給楚慈的養(yǎng)母弟弟換墓了?”

韓越嘆了口氣,把墓碑前歪倒的花束重新扶正,說:“他們也來掃墓,正巧碰見,侯老頭子說給我介紹對象?!?

“這事論理不該他著急啊,連韓司令都不管,侯家人湊什么熱鬧?”

“不知道,組織慣例吧?!表n越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一個“煩”字,說:“上個月又出大亂子了,九處去廣西執(zhí)行任務(wù),結(jié)果龍紀(jì)威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那個副處長因為一個什么事情意外殉職,偏偏龍紀(jì)威又醒不過來。上邊臨時任命了一個空降兵去掌管九處,據(jù)說是某個領(lǐng)導(dǎo)的兒子,面子很大,但是九處沒人買賬,最近一片雞飛狗跳?!?

裴志說:“其實就是新舊勢力斗爭?!?

“所以說我討厭政治這方面的事情,如果不是……,我早就離開北京了。”

中間那個停頓十分微妙,裴志知道韓越省略掉的內(nèi)容是什么。

楚慈當(dāng)年在北京失蹤,韓越至今找不到他的消息。試圖搜尋楚慈的不僅僅是他一人,韓越留在北京,可以牽制那些人的動作,也方便他探聽消息。如果他去了地方,就沒法運用他的北京的人手和關(guān)系來打聽楚慈的下落。

事實上從楚慈失蹤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寒暑,韓越使盡手段,都沒有打聽到他的半分消息。

現(xiàn)在只存在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楚慈真的逃出去了,不管是隱居鄉(xiāng)下還是出逃國外,總之他已經(jīng)成功的把自己隱藏在了茫茫人海中,一輩子再也不得相見了。

第二就是,他已經(jīng)死了。

裴志有時候十分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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