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餐有了著落,岑矜的假期焦慮得到緩解,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做個居家廣告狗。
李霧每一天也過得相當充實,除去日常起居,做飯與學習,他還給自己安排了兩小時空余,用來拼裝岑矜送他的那盒樂高。
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一到時間,男生就會放下手里功課,坐書房地板上心無旁騖地對著圖紙搭建。
除夕當日,復雜精致的城堡已經(jīng)成型,只缺一些無傷大雅的細節(jié)。
一覺醒來,岑矜路過書房,一眼就瞥見了斗柜上偌大的童話城堡,仿佛迪士尼樂園被施以魔法,濃縮后請回了家。
她瞬間清醒,走到近處全方位多角度欣賞,還拍了張照記錄。
但比起成品本身,她更驚詫于李霧可怕的效率,問他是不是半夜偷偷趕過工。
少年坐在書桌后,轉(zhuǎn)著筆否認:“沒,看過圖紙跟積木心里就有個結(jié)構(gòu)了,所以下手比較快?!?
岑矜倚著門框,不知是夸是嘲:“沒想到你還是個天才少年?!?
李霧:“……”
他許多方面超乎想象,岑矜無故感受到一絲威脅。
她不甘落后,環(huán)抱雙臂,當即從自己擅長的領(lǐng)域找回權(quán)威與自信:“怎么英語都那么用心了,還總差那么點意思?!?
李霧沉默兩秒:“不知道?!?
岑矜問:“期末卷子有帶回來嗎?”
李霧說:“帶了。”
岑矜走進去,拖了只椅子在他斜角坐下:“給我看看?!?
李霧看向她:“你不先吃早餐嗎?”
“等會,不餓。”
李霧從背包里翻出期末考卷,放回桌面。
岑矜瞟了眼,那沓試卷還是很“李霧風”,一如既往收拾得整齊有序,用一只黑色的長尾夾固定。
李霧解除禁錮,很快從中找出英語試卷與答題卡。
岑矜撐臉看他動作,添加要求:“理綜答題卡也給我看看?!?
李霧撩起眼皮,有些意外。
“不是滿分嗎,想膜拜一下?!彼迷~有趣,毫不掩飾自己的一時興起。
“……嗯。”李霧抽出來,與英語一并遞給岑矜。
岑矜先看了看他的理綜答題卡。
她是文科生,告別高中時代已久,看上面的解題步驟如看天書,但可以確認的是,男生的書寫利落流暢,一處涂改都沒有,自信程度可見一斑。
岑矜好奇:“寫完檢查過嗎?”
李霧回:“檢查了?!?
岑矜問:“一個懷疑的都沒有?”
李霧說:“一個算錯的都沒有?!?
“哦……”知道他在講大實話,并非顯擺,但怎么聽怎么刺耳扎心。岑矜手指絞著耳邊發(fā)絲,把答題卡還給他,干巴巴夸道:“挺厲害的?!?
她坐直身體,回歸正題,分析起他的英語卷子。
“就比上次高了三分,”岑矜眉心微皺,嘩啦翻閱著:“完形填空好像是你弱項,還有作文,太生搬硬套了,不是光把固定句型往上堆就是一篇好作文?!?
她粗略一掃,又回到首頁:“聽力倒還不錯,看來我之前給你的3還是起了效果的。”
“嗯?!?
“還想提升的話,光死記硬背對你而可能沒什么用了,”岑矜給出建議:“明天開始適當看些美劇英劇吧,就看生肉,《thebig棒theory》應該蠻適合你這種學理的小孩的?!?
李霧好像個古人:“生肉?”
岑矜暗嘆,解答:“就是沒中文字幕的外語片子。你得自己試著理解每句臺詞的意思?!?
作為一位從雅思戰(zhàn)場摸爬打滾過來的斗士,岑矜的英文強化訓練可不僅止于此,還要滲透到日常方方面面:“我們以后在家可以適當用英文對話,不需要你對答如流,只要能組織出句意,跟我表達清楚就行?!?
李霧傻眼。
岑矜目不轉(zhuǎn)睛看著他,眼光傳遞出一種溫煦的鼓勵:“現(xiàn)在就試試,跟我說句話,用英文?!?
李霧被她盯得頭皮發(fā)麻,耳廓如燒。
“別怕,看著我,”以為他緊張,岑矜保持笑容,像一位循循善誘的導師:“自信一點,就像你解物理題一樣。”
李霧哪敢正視,只覺胸中有一股猛力來回拉扯、沖擊,讓他幾乎無法啟唇。但岑矜還在等,他只能強自鎮(zhèn)定,在桌肚將骨節(jié)都曲到輕微作響,才憋出還算連貫完整的短句:“uldyoupleasegoforbreakfast(你可以去吃早飯嗎?)”
他居然還惦記著這茬,岑矜心服口服,無奈笑了下:“ok,fi——ne,asuwish.(好,行,如你所愿)”
―
因為宜市有個春節(jié)風俗,正月初五向后才作興洗衣服,當天下午,岑矜找不到事做,就把臥室衣帽架上幾件只穿過一回的毛衣一并撂臟衣籃,端送進陽臺的洗衣機。
李霧兩小時的樂高時間則變?yōu)槊绖r間。
岑矜推薦的情景劇的確有趣,但里面幾位主角語速極快,還不時蹦出一些專業(yè)術(shù)語,他不得不頻繁暫停,邊查詞義邊理解。
可最讓他無所適從的還是劇中接二連三出現(xiàn)的大尺度對話。
第三次目睹“itus(交媾)”這個詞匯后,李霧不堪忍受,暫止觀看。
他看了看時間,決定去露臺透會氣。
四野清朗,天光晃白,李霧微瞇起眼,搭著歐式的鐵藝護欄,任風擦過手掌與指縫。
確認雜念消弭,他往室內(nèi)走,余光無意瞄到被塞得滿滿當當?shù)臐L筒洗衣機。
他頓步,已經(jīng)洗完有好一會了吧,她怎么還沒來晾?
李霧走回走廊,發(fā)現(xiàn)岑矜臥房緊閉,猜她可能已經(jīng)午休,早把洗衣服的事忘光。
體內(nèi)的家務強迫癥因子又蠢蠢欲動,李霧確定按捺不住,折返陽臺,躬身打開洗衣機門,將里面毛衣一件件取出,不輕不重抖開,撐入衣架,認真規(guī)整,撫平褶皺,才對齊掛去升降晾衣架上。
洗衣凝珠的香氣散在風里,像某種好聞的花。
晾曬完畢,天光明亮,李霧吁一口氣,立在風里,欣賞起自己井然有序的勞動成果。
他視線從左往右滑,到橫杠末端時,驟得一頓,而后飛速別開目光。
成套的女士內(nèi)衣,勾在晾衣架上,純黑色,款式簡潔,只有圈蕾絲花邊。
第三次看到了。
但回回都這樣:
它們磊落坦蕩,而他浮想聯(lián)翩。